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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厚照皱眉道:“护国公……这件事……”

张延龄再次打断朱厚照的话,厉声喝道:“江斌,你想把皇上拖进来是么?皇上又非领军作战之人,怎知其中的利害?你是欺骗皇上年轻,不知道这里边的关窍,利用皇上对你的信任,更是心藏狡诈。皇上圣明烛照,他若知道调用这两艘铁甲战舰将会让我海外兵马陷入绝境,他会这么做么?而你,是领军作战之人,自知其中关窍,却不同皇上明言,便是包藏祸心,事后好推到皇上头上。更是狡诈恶毒的欺君之行。更是该死。该千刀万剐!”

朱厚照本来是要说些话为江斌遮掩的,但张延龄这番话把他的嘴一下子堵住了。他要是再喂江斌遮掩,岂不是说他身为皇上,明知海外战事危险,却不顾张延龄等人的生死截留战船为自己去打海盗消遣。那岂不是说自己根本不在乎张延龄和海外将士的死活?

“皇上,微臣岂有此意?护国公,你莫血口喷人,我绝无此意。我怎敢这么做?皇上,您是知道微臣的。护国公,今日如果我江斌得罪了你,随便您怎么处置。就算杀了我,我也不能认这样的罪名。皇上圣明,还请明察秋毫啊。”

江斌彻底的慌了。他终于明白了张延龄的厉害。他明知道自己只是为了谄媚,讨皇上欢心而这么做的。他也明白这件事自己其实做不了主,必是皇上首肯的。但他堵住了皇上的口,硬生生给自己安了两项大罪。陷害张延龄和海外兵马以及欺君之罪。

别说两件了,任何一件都够的他人头落地,满门抄斩的。

江斌懊悔不已,自己为什么要惹他?自己根本不具备挑战他的实力和地位,自己怎会昏了头跟他杠起来了。都是贪杯惹的祸,这样的场合,虽然没几个人向自己敬酒,但自己却自顾喝了好几杯。以至于被酒气冲昏了头,居然想跟张延龄杠一杠。这下可好,惹了这位爷,两个抄家杀头的罪名硬生生的安在了自己头上,那可如何是好?

张延龄喷着酒气,瞪着眼睛,像是一头要吃人的猛虎。双手撑着桌子,身子前倾,仿佛要扑到江斌身上一般。

江斌忽然噗通跪地,朝着张延龄大声叫道:“护国公,江斌得罪了您,您大人大量,放了我一马。我给您磕头。护国公您也说了,我是您的孙子,我叫您爷爷,爷爷饶了我一回。您总不能跟自己不懂事的孙子过不去吧?皇上都倚重于您,您是大明砥柱,一言九鼎的人物,莫跟我这跳梁小丑一般见识。”

说罢,江斌咚咚咚的磕起头来,磕的脑门出血,显得凄惨万分。

众人尽皆愕然,虽然觉得江斌这种行为不齿,但瞬间便都明白他的狡诈的心思。他是故意这么自轻自贱,故意抬高张延龄的身份和地位,故意磕头赔罪,从而激起朱厚照心中的不满。他太了解朱厚照了,他知道今天要是不让朱厚照出面,自己怕是死定了。而要让朱厚照出面,则必须要激起朱厚照的任性,让他对张延龄生出不满来,他才会不管不顾。

虽然,他知道自己这么做了之后,今后必然彻底的得罪了张延龄。但是现在火烧眉毛,且顾眼下。过了这一关再说。

果然,朱厚照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之前两次说话被张延龄打断,被张延龄堵得说不出话来。已经颇为尴尬和不快。现在见江斌如此,更生不满。

即便你是我的舅舅,是我倚重之人。江斌就算是一条狗,你要打他,也要看看他的主人是谁。你如此无视于我,岂非太过。

“护国公,朕觉得……江斌虽然有罪,但不至于是刻意为之,更别说是心有图谋。他也许也只是糊涂罢了。截留战船的事,是朕答应了的,朕也有错。是朕每考虑周全,让你们在海外作战遭受了困难。若说有过,朕也难逃干系。”朱厚照缓缓开口道。

张延龄心中叹息。来了,历史又在重演,当初朱厚照便是这么袒护刘瑾的。他现在又要这么做了。这个人说他愚蠢,他比谁都聪明。说他聪明,却又愚蠢之极。真是让人扼腕。

“朕觉得,江斌算是无心之失,给予一些惩罚便也罢了。更何况,若非这无心之失,此次朱宸濠之乱,朝廷没有像样的战船与之抗衡,局面恐无法收拾。所以,这也算是歪打正着吧。”朱厚照继续道。

张延龄呵呵笑了起来:“皇上,照这么着,是否要给江斌记上一功呢?”

朱厚照皱眉道:“朕不是这个意思,朕的意思是,事情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不过江斌确实有过,差点害了护国公和海外的将士们。该当惩罚。朕觉得,将江斌廷杖二十,罚俸半年,自省思过。回京之后,登门向护国公磕头道歉。护国公,你看着惩罚是否满意?对了,朕也向你道歉,朕也考虑不周,朕以后必多思量些,考虑周全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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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延龄沉声道:“臣不敢。皇上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臣自然听皇上的。”

朱厚照点头,喝令锦衣卫将江斌拉到大堂下首廷杖。廷杖声声,江斌一声声的惨叫,张延龄的脸色却无丝毫的回转。

有将领向张延龄敬酒,张延龄挥手不理,突然起身向朱厚照拱手道:“皇上,臣一年半没有回大明,甚为想念家中妻儿。归心似箭。臣请告退回京。另外臣请告假三月,休养身体,请皇上恩准。”

朱厚照愕然道:“你……你这便要走?明日要攻南昌府,剿灭朱宸濠,你不留下跟朕一起?”

张延龄哂笑道:“十几万兵马,围的跟铁桶一般。南昌府人心早已混乱,一口气吹过去便可破城,还用得着臣在这里么?再说,皇上御驾亲征,何等气势,还不手到擒来?臣便不必留下了。请皇上念臣征战经年,疲乏劳累,准臣回京。”

朱厚照心中忐忑,他知道张延龄是真生气了。

“好吧,那朕送送护国公。”朱厚照道。

“不敢有劳皇上圣驾。臣告退!”张延龄拱手行礼,转身离席,大踏步离去。

王守仁忙躬身对皱眉发愣的朱厚照道:“皇上,臣去送送护国公。护国公喝多了,皇上不要介怀。”

朱厚照叹了口气,点头道:“好吧,你劝劝他,代朕送送他。”

王守仁点头,躬身退出。朱厚照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抓起酒壶咕咚咚的灌起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