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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方都有一名小吏拿着纸笔记录下注情况,押注刘毅的人数最多,高达四十七万钱,押刘裕的有三十八岁钱,殷仲文也有十余万钱,杨安玄这面则少得可怜,仅有武陵王压了两万钱。

刘毅看了一眼杨安玄下注仅为五万,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安玄,你是有钱人,五万钱太少了,又占据一方,每把可不能少于二十万。”

杨安玄见刘毅一副吃定自己的样子,轻笑道:“既是樗蒲为乐,愚不能独自向隅,就依希乐兄。”

曾安见小吏在记下杨安玄下注二十万钱,心中一紧,这二十万钱在雍州可换粟米一千二百余石,足够五口之家大半年所食,亦能建起一个学庠。

刘毅见杨安玄下好注,又问四旁围观之人是否还有下注的,无人回应后将手中五子掷下,二犊三白为犊,除了雉和卢外无人可胜。

殷仲文和刘裕在众人的呼喝声中分别投下五子,皆不能胜。杨安玄握五木在手,已经掷过十余把,对手中五子的型态轻重已经了然于心,二枚棋子黑重白轻,用力重时多半黑多白少,而另一枚恰巧相反;一枚棋子前重后轻,要掷黑时须在手中将其顺好方向,还有一枚棋被掷碰得一头略凹,容易弹撞。

杨安玄注意观看刘毅等人的投掷,除殷仲文外,刘毅和刘裕似乎都对棋子的特性有所了解,投掷之前会在手中摩挲一阵,想来是在手中调整棋子的角度。

虽然两人都找到了诀窍,但杨安玄修习心法多年,对棋子的细微把控远在两人之上,随手一掷,等五子落定,果如心中所想“黑雉雉白白”,是塔。

刘毅和刘裕见杨安玄抓子在手,略一沉吟便投,相视微笑,看来杨安玄并没有掌握其中的诀窍。

四把投下来,每方做庄一次,杨安玄共输了八十万钱,殷仲文也一把没胜,除了胜得的七十七万钱输得干净外,还赔进去二十万钱。

刘毅和刘裕平分秋色,算上旁观者押注两方各进了一百八十万钱,殷仲文笑道:“南平公和豫章公是高手,愚不能再和你们赌了,要不然家中酒钱都要被两位赢去了。”

杨安玄亦要罢手,刘毅不依不挠地道:“殷公不玩也就罢了,安玄你可不能扫兴,接着玩。”

曾安在杨安玄身后低低的声音劝道:“主公,不能再玩了,已经输了百万钱。”

被刘毅听到,刘毅不悦地道:“曾参事莫要扫兴,愚给你十万钱吃分,且到一旁观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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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让杨安玄脸上怒意一闪,哈哈笑道:“千金散尽还复来,且再战来。”

刘裕心中一动,狐疑地望了杨安玄一眼,按说杨安玄的脾性不会轻易被刘毅的话所激,难道是因为刘毅看轻曾安之故?

刘毅听杨安玄愿意再战,喜上眉梢道:“好一句‘千金散尽还复来’,不愧是杨小窗,出口成章,豪迈过人,索性一掷论输赢如何?”

刘毅让小吏算了算手中赌资,有三百五十余万钱。刘毅笑道:“索性凑个整数,五百万如何?”

周围围观之人齐吸凉气,一掷五百万钱,谁也没听说过这样的豪赌,上品门阀一年经营所得也不会超过五百万钱。

武陵王劝道:“南平公,赌资太大,莫伤了和气,至多百万钱吧。”

刘裕也让小吏算过,他名下有赌资三百万出头,听武陵王相劝,笑道:“王爷,五百万钱对安玄来说不算什么,赢得这把让安玄将五百万钱换成粟米运进京来。”

武陵王听刘裕这般说,看向杨安玄。杨安玄道:“豫章公一心为国,愚钦佩至极,就依南平公,五百万一方吧。”

刘毅眉开眼笑,道:“安玄若是输了,且将《怡园雅聚图》押于愚处,拿钱赎画。”

围观之人听杨安玄同意参赌,纷纷下注压刘裕和刘毅,杨安玄面前空空如也,居然没有一人压注于他。

刘毅信心百倍地拿起五子,双掌合十默默祷念,然后将五子掷出。待五子落定,众人齐声惊呼,“雉”(三黑二雉)。雉在采数之中排第二,非卢(五黑)不能胜,赢面极大。

刘毅欢喜地跳起来,绕着胡桌大叫道:“不是不能掷‘卢’,只是愚不想要罢了,给德舆和安玄机会。”

那些押注在刘毅方的人个个喜形于色,眉开眼笑。以一吃二,押十万钱便可收入三十万钱,纯得二十万钱。

杨安玄不动声色,刘裕却面色不愉,道:“既然如此,愚便掷个卢出来。”

刘毅把五木放在手中揉搓良久,在刘毅的催促声中终于掷出。五子落在棋怦之上,四子皆黑,那枚一头略凹的棋子仍在转动。

刘裕此时也不再从容,对着仍在转动的棋子高声厉喝道:“卢”,压注刘裕的人跟着大声呼卢,殿宇之中一片呼卢之声。

待到最后一子落定,黑,五子全黑为“卢”,力压雉。一边欢呼雀跃,一边雅雀无声,冰火两重天。

刘毅脸色铁青,缓了好一阵子,才勉强和声道:“愚知道德舆不肯相让!”

刘裕笑道:“多谢希乐相让。”

看着刘裕和刘毅互相客套,杨安玄伸手把五子抓起,武陵王道:“卢已出,安玄没有机会了。”

杨安玄从容笑道:“三人赌斗,大者为赢,愚或许也能掷个卢出来。”

刘裕笑道:“说得是,安玄且掷来。”

杨安玄不再说话,心思集中在手中五子之上,围观众人屏住呼吸,见杨安玄一扬手,五子落在棋怦之上,赫然亦是五黑,“卢”。

殿堂内寂然无声,众人惊得目瞪口呆。半晌刘裕方道:“安玄好手段,看来你我还要战上一场。”

众人齐齐呼出一口气,殿堂上发出长叹之声,武陵王惊道:“这怎么可能?”

杨安玄对刘裕拱手道:“豫章公,你方才说胜后将钱款让愚购粮,愚不能让豫章公专美于前,这些赌资便全部交于国库,让王爷支配如何?”

司马遵上前一左一右握住杨安玄和刘裕的手,感叹道:“朝廷有二公在,何愁不中兴。”

对面的刘毅脸如黑锅底,一语不发。 「注(1):樗蒲,流行于汉魏六朝的博戏,由枰、杯、木、矢、马五种器具组成。枰为棋盘,上有关、坑、堑等标志,为行棋障碍;杯是投掷五木的容具;木为五枚,掷彩之具;马为棋子,过关跨堑;矢用来围杀或阻止马前进。五木为关键,扁平杏核状,一面为黑,一面为白,黑面有二粒刻犊,白面有二粒刻雉(黑者刻二为犊,不知理解是否正确)。掷全黑为卢,彩十六;二雉三黑为雉,彩十四;二犊三白为犊,彩十;全白为白,彩八,这四者为贵彩,得贵采可连掷。其他六种为杂彩,有开、塞、塔、秃、撅、枭等,感兴趣可以百度。《山堂肆考》:“古者乌曹氏作博:以五木为子,有枭、卢、雉、犊、塞为胜负之彩。博头有刻枭形者为最胜,卢次之,雉、犊又次之,塞为下。”不解“博头有刻枭形者为最胜”。

因这种玩法过于复杂,后演化为直接掷五木以彩数论输赢,类似掷点子的简便玩法,书中赌樗蒲便是这种简便玩法。因这种玩法简便易行,逐渐取代过关跨堑的玩法,成为主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