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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琏松开手掌,将那染血的断裂把手放在桌边,又不冷不淡乜她一眼:“还有你……”

早就被他捆回东宫,肆意施为。

喉头滚了滚,裴琏敛眸,不再看她:“走吧,别再让孤看到你。”

“在离开长安前,安安分分待在肃王府中?,若再惹事,别怪孤真的不讲道理,叫你这辈子都走不出长安。”

听?出他话中?的那股不耐的冷戾,明婳纤长的眼睫颤了颤。

又看了眼他那只鲜血淋漓的手,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还是咬着唇一言不发,转身离开了。

木门“吱呀”推开又阖上,那抹柳色身影消失在眼前。

裴琏低头盯着掌心那道划破的伤口。

明明在流血,却半点不觉得?疼。

或者说,这点疼痛于心底那一阵一阵的钝痛相比,微不足道。

挺好的。

他想,痛着痛着,也就习惯了。

等?疼痛成为习惯的那一日,他或许便能将 她彻底放下。

有病,真有病。

直到坐上回府的马车,想到裴琏方?才那么一出,明婳仍觉得?他实在是莫名其妙,不可理喻。

不分青红皂白地拔剑割别人的脖子也就罢了,连他自己的手流血了也毫不在意,难道他当真是块无情无心、无知?无觉的木头?

明婳越想越生气,待回到府中?,肃王妃见着她挎着一张小脸,像是全?天下欠她八百贯的模样,很是诧异:“不是去宴客了么,怎的满脸不高兴?难不成哪个不长眼的得?罪你了?”

可不就是裴琏那个混账!

明婳攥着手指,只觉她这辈子受到的委屈和?闷气,九成九都是裴琏害的。

“这到底是怎么了?乖儿,有事和?阿娘说,别闷在心里把自个儿憋坏了。”肃王妃满眼关怀地看向小女儿。

“我……”

明婳红唇微张,刚要开口,忽又觉得?没什么好说的。

她有什么好生气呢?魏明舟已被他放了,他掌心流血又怎样,痛的也不是她……

既如此,她方?才一路的闷气是在气什么呢?

明婳蹙眉,眼底浮现一丝迷惘。

莫名其妙,实在莫名其妙。

都怪裴琏,她定然是被他那疯病传染了。

用力晃了晃脑袋,明婳看向肃王妃:“阿娘,出发那日,你自个儿入宫与?太?后、皇后辞行吧,我就不去了。”

肃王妃想想也行,点头:“不去也好。你就安心待在府中?,等?我回来,咱们就出发。”

于是接下来几?日,明婳就待在王府后院,每日看看花,逗逗鸟,练练画。

转眼到了五月初八,启程回北庭的日子。

一大早,肃王妃便换上诰命服,入宫向太?后、皇后辞行。

明婳不用入宫,原计划是睡到自然醒,却也不知?为何,这日天不亮她便醒了。

醒来之后,无事可做,她便盯着帐顶绣着的花纹发呆,呆着呆着,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到了皇宫。

这个时候,阿娘是在慈宁宫还是在长乐宫?

皇后娘娘可会问起她?应该会问的吧?好歹婆媳一场。

皇帝那边……

皇帝公爹应该已经?知?道和?离的事,只他没有阻拦,看来是被皇后娘娘说服了。

皇后娘娘可真厉害,这样大的事都能说服皇帝公爹。不过这也说明皇帝公爹爱重?她,不然换做其他皇帝,哪会这般由着后宫女人先斩后奏。

唉,真不知?裴子玉像了谁,既不像他母后那般讲道理,也不像他父皇那样重?情重?意……

裴子玉……

裴子玉这会儿在做什么呢?应当在勤政殿上朝?

那他可知?她今日离开的消息?应该知?道的吧?

不对?,怎么又想起他了!

明婳闭了闭眼,努力将那道修长如竹的身影赶出脑海。

他上次都叫她别再出现在他面前,那她也该争点气,不能再想起他!

思及此处,明婳抱着被子翻了个身,暗暗在心里定下规矩,以后若是再想裴琏一次,她就罚抄一百遍……八十……呃,还是十遍吧。

嗯,想一次,抄十遍心经?!

今天不算,从下次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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巳正时分,肃王府的车队井然有序地驶出长安朱雀门。

日中?时分,勤政殿早朝散去。

永熙帝将裴琏叫到了御书房:“半个时辰前,肃王妃出城了。”

裴琏垂眼站着:“是。”

永熙帝:“你现下去追,还追得?上。”

裴琏:“户部尚书呈上的关于各州府缴纳春税的总册,儿臣昨日连夜看过了,扬州、余杭、江州等?处的数目似与?往年?有些出入。”

永熙帝:“……?”

裴琏抬袖:“父皇若无其他吩咐,儿臣打?算去趟户部。”

永熙帝看了下首之人好一会儿,嘴角轻扯:“看来是朕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罢了,你既这般紧着公务,你便和?公务过一辈子好了。”

裴琏不语,眉眼低敛,宛若一潭激不起半点儿水花的死水。

永熙帝看着就来气,长袖一挥:“滚滚滚。”

这还是这么多年?来,皇帝第一次对?长子说滚。

哪怕这语气并非真的动怒,也叫御书房中?的宫人们心头揪紧,齐刷刷跪下。

裴琏眉心轻动,却并未多言,只道:“儿臣告退。”

他转身离去。

永熙帝气得?连手上的折子都丢在地上,“这竖子到底像了谁?当真是一点良心都没有。”

“陛下您消消气,千万保重?龙体。”

刘进忠将折子捡起,又小心翼翼掸了灰尘奉上:“太?子年?已及冠,再不是从前的小娃娃,想来遇事也有他自个儿的想法。”

“他若真像他面上表现的那般不在乎,至于将那靖远侯府的魏六郎打?发到郴州当劳什子的县令?”

永熙帝哼了一声:“年?轻人呐,心气儿比天高。”

可心气儿这种东西,对?旁的事旁的人都行,唯独不可对?至亲至爱之人。

永熙帝看着长子如今的状态,就如看他当年?。

只他当年?没摊上个好老子,不但没替他避坑,反倒硬生生给?他劈出一道弯路,害他多吃近十年?的苦……

现下再想,永熙帝心底仍是大恨。

但裴琏是他与?皇后的孩子,他为人父,自当是要为孩子多多着想。

长叹一声,永熙帝拿起朱笔,摊开折子,“朕倒要看看,他能坚持多久。”

事实上,裴琏并未坚持多久。

因着十日之后,皇帝与?丞相等?人在御书房议事,掌事太?监刘进忠抱着拂尘,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满脸忧色地与?皇帝耳语。

刘进忠说了什么,众人无从得?知?,却清楚看到皇帝骤然拧起的眉头。

一时间,朝臣们面面相觑,这是出了何事,能叫一向沉稳的永熙帝露出这个表情?

是哪里闹灾了,还是哪里又起了兵患?亦或是,永乐宫的娘娘有何不妥了?

大臣们脑袋飞转,各种猜想,静立左侧的太?子裴琏也凝了脸色,沉眸思忖。

“朕有急事处理,诸位爱卿先退下,明日再议。”

皇帝不容置喙的嗓音自上首传来,殿中?众臣纷纷躬身:“是。”

裴琏看了一眼御案后神色凝重?的帝王,迟疑片刻,还是转过身。

只他刚要随臣子们一起退下,皇帝道:“太?子留下。”

裴琏止住脚步。

待御书房高大的门扉重?新阖上,裴琏抬眼望向永熙帝:“父皇,出了何事?”

永熙帝肃着面孔,欲言又止,半晌,他看向刘进忠:“将人叫进来。”

刘进忠称是,很快往外走去。

不多时,又带着个风尘仆仆、满身泥水的侍卫走了进来。

裴琏乍一扫过那侍卫的面庞,只觉脏污不堪,再看第二眼,眸光稍顿。

似是有些眼熟?

只不等?他想起在何处见过,便见那侍卫双膝跪地,哑声哽噎:“陛下恕罪,属下护送肃王妃一行人西行,哪至五日前行至凌源县,遇上暴雨,山体滑坡,王妃的马车被泥石流冲下山崖,至今音信不明.......”

“你说什么?”

裴琏眸色骤冷,一时也顾不上身份,大步上前,一把揪起侍卫的衣襟:“王妃的马车坠崖,那其他人呢?其他人如何?”

侍卫似是被吓到,白着脸慌张道:“其他人,其他人……后头几?辆车都没事,就王妃的车驾,还有,还有小娘子的马车……”

话未说完,那攥着衣领的大掌陡然更紧,侍卫分明看到太?子眼底迸出的森森冷戾:“把话说清楚,小娘子如何了。”

侍卫背脊陡然发寒,压根不敢看那双眼睛,只浑身如筛糠般颤抖着,磕磕巴巴道:“小、小娘子也坠崖了。”

“属下及凌源县的衙役们在崖底寻了整整三日三夜,只寻到马车残骸和?几?件带血的衣料,并未寻到肃王妃她们的踪迹。”

“山中?野兽横行,恐是尸骨无存……”

“啊,殿下…殿下饶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