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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就听闻肃王妃年轻时风华绝代,貌比嫦娥,今日一见太子妃,亦是倾国倾城,人间殊色啊。”

“是啊,我方才看了眼,啧啧,真是满长安都挑不?出一位比她还要标致的小娘子。”

“难怪陛下要大老远从北庭娶媳呢,论起?家世与容貌,的确是寻不?出比谢氏娘子更出众的了。”

“那可不?,陛下对?太子的器重有目共睹,自是要挑天下最好的娘子给自家儿子。”

前院里议论纷纷,前往内堂的路上,李家两?位舅母也都与明婳聊了起?来。

且说礼国公府之内,老国公李昌道与故去的老太太共育有二子一女?。

长子是大国舅李砚书,妻子是清河崔氏嫡女?,二人有三子两?女?。

次子李成远,妻子是端王府的嘉宁郡主裴氏,共育有一双儿女?。

论起?亲疏关?系,明婳还得喊二舅母嘉宁郡主一声表姑。

因着?嘉宁郡主的生母,而今的老端王妃,正是四十年前远嫁长安的谢氏嫡女?,明婳的嫡亲姑祖母。

先前随着?哥哥姐姐一起?拜访亲戚那回,明婳便在端王府见到过嘉宁郡主。如今再在礼国公府遇上,她也少了拘谨,笑吟吟与嘉宁郡主聊起?来。

大舅母崔氏虽然话少,但像裴瑶所说的,也是个宽厚慈爱的长辈。

她就温温柔柔在旁听着?她们聊,偶尔出声关?怀两?句。

说说笑笑间,众人来到了老国公的轩鹤堂。

李老爷子其实并?不?喜欢旁人称呼他?为国公,他?虽曾是永熙帝的老师,有教诲之功,却也知晓他?于朝政社稷的功劳,实在担不?起?公爵之位——

但永熙帝爱重皇后,爱屋及乌,自也厚待皇后的娘家,给老丈人封了个公爵位。

李老爷子推脱再三,最后还是拗不?过永熙帝,当了这国公,却并?不?肯世袭罔替。

对?此,有夸李老爷子淡泊名利、为人清正的,也有讥讽他?假仁假义假清高的。

李老爷子却不?管那些,他?只谨记着?“德不?配位,必有殃灾”,并?将此条列入家训之中,警醒后代。

且说一干小辈齐聚轩鹤堂,裴琏和明婳、裴瑶,依次上前给李老爷子祝寿。

对?着?两?位自小看到大的外孙,李老爷子自是随性些,更多目光放在了外孙子的新妇身上。

见眼前这小娘子粉衫黛裙,身形窈窕,一张水灵灵的莹白小脸,美而不?妖,艳而不?媚,稚气未脱的眉眼间清气灵动,一看就是个心?思澄澈的好孩子。

李老爷子放下心?来,他?那皇帝女?婿年轻时虽做了很多糊涂事,但看人眼光还算不?错。

“太子妃不?必多礼,初次见面,我这做外祖父的,也有见面礼给你。”

李老爷子须发皆白,一袭青袍,端坐太师椅道:“听说你喜好书画,我珍藏了一副前秦赵夫人的《童子戏水图》,今日便赠予你。”

《童子戏水图》既是前朝古画,价值不?菲,又?有子孙绵延的好寓意?,足见长辈对?新妇的祝福。

明婳起?身,盈盈朝上座那位仙风道骨的李老爷子拜道:“明婳多谢外祖父。”

李老爷子和李家人见她有些规矩虽不?算周全,但一举一动落落大方,毫无半分矫情忸怩,也都满意?含笑。

毕竟长得漂亮又?大大方方的小姑娘,谁能不?喜欢呢?

哦对?,太子不?一定喜欢。

李老爷子捋须,不?动声色觑向自家那位处处皆好,唯独心?性凉薄的外孙。

心?下既怜,又?无奈。

想当年这孩子刚出生,便被女?儿所弃,不?管不?顾数年,七岁时又?险些被送去北庭。

而今帝后重修旧好,但孩子的性情已然受到影响。

他?又?是个早慧聪颖的,幼时尚存几分孩童稚气,长大后愈发寡言,一心?读书从政,于感情之事淡漠疏离……

似是要与他?的父皇走?两?个极端。

常言道隔辈亲,李老爷子自是不?舍得责怪外孙子的,只在心?里又?把永熙帝骂了遍,这个害人不?浅的昏君。

给李老爷子拜过寿后,裴琏留在前院,明婳和裴瑶则随着?两?位舅母去后院,和女?宾们一同吃席。

路上明婳问二舅母嘉宁郡主:“表姑母,我姐姐可来赴宴了?”

嘉宁郡主哎呀一声,惊讶看她:“你姐姐说是身体不?适,并?未赴宴,你不?知道么?”

“我姐姐身体不?适?”明婳错愕,面露忧色,“她哪里不?适?我前几日见她,她还红光满面,活蹦乱跳地呢。”

嘉宁郡主安抚:“具体哪里不?舒服,我也不?知,你兄长倒是赴宴了,就在前院,你可要见他??”

明婳自是要见的,忙点头:“有劳姑母了。”

嘉宁郡主说了声客气,旋即派人去前院请谢明霁。

又?让崔氏带着?裴瑶先去后院,自己则是领着?明婳去了花园旁的一处纳凉水榭。

不?多时,谢明霁便来了。

双方互相见过礼,嘉宁郡主知道他?们兄妹俩有话聊,也不?打扰:“你们兄妹聊着?吧,我去后头待客。”

说着?留下身边的心?腹婢女?,“待太子妃与谢世子说完话,你给太子妃带路。”

婢女?应诺,和采月一同守在水榭廊庑外。

这水榭视野开阔,四面悬着?莹绿轻纱,既起?遮蔽作用,又?平添几分清幽韵致。

不?过明婳此刻也无心?赏景,迫不?及待问着?自家兄长:“姐姐怎么了?好端端怎会身体不?适?”

提到这事,谢明霁面色复杂。

左右看看没外人,才叹道:“别?提了,说出去都丢人!那个不?省心?的臭丫头,前日女?扮男装溜去了平康坊,被人当做登徒子,揍了个乌眼青!”

明婳霎时瞪大了眼:“哈?”

“现下右眼圈还青一团呢,哪还有脸出来见人!”谢明霁黑着?脸:“我都不?想说她,平康坊是什么地方,她也敢偷溜着?去!溜去也就算了,还被人打了!且等着?瞧吧,等回到北庭,我定要和爹娘说,叫阿娘狠狠抽她一顿!无法无天,简直是无法无天!”

若明娓是个儿郎,谢明霁早就抄起?棍子打断他?的狗腿。

可这是个妹妹,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过,真是气的他?牙痒痒。

忿忿将心?里憋的郁闷和小妹妹说了,谢明霁再一抬眼,便见小妹妹目瞪口呆,仍是震惊着?。

“婳婳?”谢明霁打了个响指。

明婳回过神,抬手?托着?惊掉的下巴,乌溜溜的眼睛眨巴眨巴:“你们在宫外的日子这么有趣吗?”

谢明霁:“.........”

明婳问:“姐姐伤得重不?重?要不?要紧?她为什么会被打啊?没带下人一起?吗?”

好想直接跑去肃王府找姐姐,吃第一手?的瓜!

谢明霁:“……”

果然是双生姐妹,一个两?个,没一个叫他?省心?的。

“伤得不?重,就是眼睛被人砸了一拳。我问她到底怎么回事,她也不?肯说。后来我派人去查,才知她那日误闯了一位淸倌儿的闺房,也不?知她在里头做什么了,估计把人家吓坏了,就给了她一拳……”

谢明霁咬牙:“要我说,打一拳轻了,就该打断她的狗腿,看她下次还敢不?敢乱跑。”

明婳知道明娓并?无大碍,暗松口气,不?过:“那个淸倌儿长得好看吗?姐姐到底做什么了?”

谢明霁瞪她:“这是重点嘛!”

明婳缩了下脖子,讪讪笑道:“问问么。”

谢明霁懒得说,他?这会儿一想到明娓这破事就头疼,端起?茶盏呷了口茶水,转而看向明婳,问起?她和太子相处的情况。

明婳在哥哥面前是报喜不?报忧的,只说一切都好。

又?聊了一阵,得知前后院皆已开席,兄妹俩便各自散了。

明婳作为女?眷中身份尊贵者,自是和裴瑶坐在席面上座。

虽是第一次在长安贵圈里露面,但她从前在北庭,没少跟着?母亲出门?宴客应酬,是以对?这些场面不?慌不?忙,再加之有嘉宁郡主和裴瑶在旁陪着?,更是底气十足,丝毫不?怵。

午宴用罢,园子里安排了唱戏的,贵妇们三五成群地去了。

小娘子们没耐心?听那咿咿呀呀的戏,都聚在花园里,或是斗草、捶丸,或是打双陆、荡秋千。

明婳年纪小,却已是妇人,虽然心?底很想和裴瑶她们一起?打捶丸,但还是装成大人模样和两?位舅母去了西边的戏园。

倘若唱些才子佳人的戏码,明婳或许还能耐着?性子听一听。

但今日为着?应景,戏班子唱的都是《目连救母》、《五女?祝寿》之类的戏,才听了一出,明婳就打着?哈欠直犯困。

嘉宁郡主看出她的百无聊赖,附耳道:“若觉无趣,便回园子里找长乐玩吧。”

明婳心?里雀跃,但谨记着?裴琏叮嘱的“稳重”,低声道:“可以吗?”

嘉宁郡主一看她的眼睛,便看透了,莞尔道:“这有什么不?可?给自家外祖父祝寿,哪有那么拘束?”

说着?,她吩咐婢子:“带太子妃去花园吧。”

有了长辈的许可,明婳也不?再在戏园里耽误大好时光,略整裙摆,先行?离开。

众位贵妇纷纷起?身相送。

待她离去,有人窃窃私语:“才听一场呢,怎的这么早就走?了。”

嘉宁郡主笑道:“太子妃年纪虽小,却有长嫂风范,心?里惦记着?园子里的小公主呢。”

“原来如此。”

众人恍然,皆赞道:“难怪方才瞧着?公主殿下与太子妃那般亲近,有这样一个体贴的嫂子,难怪姑嫂俩感情好。”

明婳全然不?知戏园子里的情况,她跟着?国公府的婢子,往花园方向而去。

行?至半路,忽的天上掉下来一只蝴蝶纸鸢。

不?偏不?倚的,刚好落在她面前五步之距。

明婳诧异:“这大中午的,谁放纸鸢啊?”

不?晒吗?

采月上前捡了起?来,递到明婳面前:“主子您看,这纸鸢做的还挺精巧呢。”

明婳看了两?眼,的确不?错,环顾四周道:“等一会儿吧,这纸鸢的主人估摸着?要寻来了,正好还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