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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衍摆手,燕小乙如同一条泥鳅,直接从天窗窜了出去。

初一、十五也自觉的越上天窗,一人守着掖庭狱的一个屋顶。

陆小宁蹲下,打开了盒子,盒子里果然是一叠账本。她快速翻开查看,里面除了十几年前边关粮草调配的账本还有近几年户部贪污的账本,一桩桩一件件,记得清清楚楚。

贪没的数量绝对不止八十万两,足够户部尚书砍几次头了。

李衍也看了一遍后,才道:“你父亲多年前就在收集这些证据,是打算给我外祖父翻案?”

陆小宁摇头:“不知道,父亲从未和我们提起过。”卫家人应该也不知道父亲在做这些,只不过恰好因为宜嫔的事牵连了父亲。

她垂眉敛目,心情沉郁。

李衍道:“我们先回去吧。”

两人抱着盒子从掖庭狱出口出来,掖庭令在门口静静的等着他们,然后提着灯笼亲自把两人送到了掖庭出口,压低声音道:“奴才看过了,四下无人,十一皇子快走吧。”

李衍点头,同路小宁摸黑出去了。

才走了没多久,初一就出声提醒:“十一皇子,有人跟着我们。”

李衍:“把人丢进掖庭狱吧,告诉掖庭令,别让人跑出来了。”

初一领命去了,很快又回来,同十五一起,把两人直接带回了钟粹宫。

钟粹宫的主殿还点着烛火,李衍走了进去,就瞧见他娘等在里头。

他讶异问:“娘怎么还没睡?”

许嫔打了个哈切,道:“你们近日神神秘秘的,也不同我说,我怕你们回来摸黑,就等在这了。”

陆小宁把铁盒子摊开,然后把账本一一放到她面前,示意她看。

许嫔边看账本的时候,陆小宁边和她解释账本的由来。待许嫔都看完后,她

突然跪下了。

“你这孩子,好好的跪着做什么?”许嫔要伸手去扶她。

陆小宁摇头不肯起来,沉声道:“许嫔娘娘,我要带着账本去告御状,要替我父亲翻案。一旦我告了御状,成与不成都会置您和十一皇子于风尖浪口。所以,在此请求您的原谅。”

许嫔坐回原位,温声道:“不必觉得抱歉,为人子女替父伸冤是值得赞许的事。你比本宫强,本宫当年就没这个勇气。”

“既然想好了,去做便是,大不了我们再回冷宫。”

陆小宁眼眶微红,朝她磕了个头。

许嫔把陆小宁拽了起来,又看向李衍,道:“十一,你外祖父的案子也牵连其中,小宁要翻案,你尽量帮她,就当替娘尽孝了。”

李衍点头。

三人又开始商议要如何告御状。

《大楚律》,凡军民诉讼,皆需自下而上陈告诉。

以陆小宁罪臣之女的身份,若在后宫拦御驾状告户部尚书,需得杖责八十。且,建宁帝近日因着户部的事,几乎不踏足后宫。

不若直接去宫门口敲登闻鼓,可以震慑百官,直达天听。

杖三十即可。

三人商议过后,决定明日一早让陆小宁直接去宫门口敲登闻鼓。

临到要去睡了,李衍还是不放心,又让人去知会了阮贵妃和淑妃那。

事关她们的切身利益,她们不可能置身事外。

这一夜,皇宫内外许多人彻夜未眠……

而五皇子那边,迟迟没等到心腹太监过来回话,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连夜让人传话给了卫皇后。

次日卯时,天蒙蒙亮,李衍就领着陆小宁出门了。

两人沿着宫道经过御花园往宫外走,经过重华门时,李衍先跨了过去,身后的陆小宁紧随其后。却不想被卫皇后身边的周嬷嬷迎面撞着了。

陆小宁还没怎么样呢,周嬷嬷先哎呦一声,倒在了地下,手里端着的琉璃盏砰咚砸在地上,碎成了无数块。

陆小宁连忙后退,

李衍:这碰瓷碰得也太明显了吧。

周嬷嬷身旁的宫婢惊呼一声,连忙伸手去扶周嬷嬷。周嬷嬷扶着腰就着宫婢的力道站了起来,看着满地的碎琉璃,惊慌

喊:“哎呦喂,这是特意给皇后娘娘炖的补药啊!”她抬头,看向裹着斗篷,低垂着脑袋的陆小宁,怒道:“你这婢子,走路不长眼睛吗?这下可如何是好,你快快同老奴一去皇后面前赔罪。”

陆小宁往李衍身后躲,李衍不耐:“本皇子还有事出宫,你别挡道!”

周嬷嬷往李衍身后看,目光落在陆小宁手捧的匣子上面。很是为难道:“十一皇子自行出宫便是,但这陆姑娘打碎了皇后娘娘的琉璃盏,必须要和老奴走一趟。”

李衍拿出随身的腰牌:“本皇子命令你们,让开!”

周嬷嬷几人看见腰牌齐齐下拜,但李衍要走时,她又伸手拦住陆小宁。

李衍拧眉:“你想抗旨吗?”

“老奴不敢!”周嬷嬷不紧不慢道:“老奴自是不敢冒犯十一皇子,但这腰牌只能护您一人。陆姑娘打碎了皇后娘娘的琉璃盏,即便您有腰牌,她也是要过去赔罪的。十一皇子别为难老奴!”

双方僵持中,阮贵妃的轿撵往这边来了。询问过事情经过后,笑道:“周嬷嬷,既然十一皇子有事,你让他出去便是。不就是一个琉璃盏和补药,本宫随你去同皇后说清楚。”

周嬷嬷为难:“贵妃娘娘,这恐不合适。”

阮贵妃笑容淡了两分:“这有何不合适?难道本宫不配替个奴婢去说情?”

“这——”周嬷嬷暗自咬牙,怎么半路杀出这么一个程咬金。

“周嬷嬷,走吧!”阮贵妃把玩着自己手上的丹蔻,“本宫时间紧,可没功夫同你在这耗着。”

就在周嬷嬷不知如何是好时,卫皇后远远的过来了。

看到一行人站在重华门前,语气不耐问:“周嬷嬷,本宫让你去办点事,怎得迟迟不归?”

周嬷嬷扑通一声跪下了,连忙解释:“皇后娘娘恕罪,十一皇子的婢女突然冲出来,撞了奴婢。把皇上御赐的琉璃盏给撞碎了……”

李衍翻了个白眼:这会儿又成御赐的琉璃盏了!

卫皇后看向李衍身后一直低着头的陆小宁,冷哼道:“既是撞碎了御赐之物,拖下去杖毙就是,你在这磨叽什么?”她挥手,让人去拖人。

阮贵妃连忙出声阻拦:“皇后娘娘,不过是个琉璃盏,怎就值当一条人命。本宫那也有御赐的琉

璃盏,赔给你便是,你就大人有大量,放过这婢子吧。”

卫皇后拧眉看向她:“贵妃这是不把皇上放在眼里吗?御赐之物,怎么能随便赔一个了事?”

阮贵妃:“那皇后想如何?”

卫皇后:“不是本宫想如何,本宫是按照规矩办事。来人啊,还不快把这贱婢押下去!”

待在旁边静静看戏的李衍连忙挡在了陆小宁面前:“本皇子看你们谁敢!”

卫皇后身边的几个武婢绕过李衍,同时去拉陆小宁。

陆小宁被拉得晃了两下,手上的匣子一个不稳,直接砸在了地上。一群老鼠窜了出来,叽叽叽的到处跑。

吓得一群宫婢和抬轿撵的太监尖叫连连,直接把卫皇后和阮贵妃给摔了下来。

幸而有几个眼疾手快的小太监,上前给两人当了垫背,这才避免两人直接摔在地上。

两人被扶站了起来,卫皇后扶着发髻,看向李衍怒道:“那匣子怎么装的是老鼠?”

李衍无辜:“本来就是老鼠啊,昨晚上在钟粹宫抓的,打算拿到宫外去放生。”

“放生老鼠?”这是有病吧。

卫皇后是接到太子的传信,说陆小宁很可能找到了账本,今日一早会出宫告御状才特意等在这的。

那账本呢?

她看着地上空空如也的匣子,突然想到了什么,看向李衍身后的宫婢。

此时,天色已经亮了许多,模糊的人脸渐渐显现。

那宫婢的兜帽也在挣扎间掉了下来,露出一张修饰过,和陆小宁有几分像的侧脸和身形。

但压根就不是陆小宁。

卫皇后大惊,质问李衍:“陆家姑娘呢?你带的怎么不是陆家姑娘?”

李衍反问:“本皇子何时说过带的是小宁?”

卫皇后:“可你平日带的都是她!”

李衍:“所以今日才带红豆姐姐出来啊!”

那唤作红豆的宫婢连忙跪下朝皇后请罪。

卫皇后脸黑如锅底,冷声问:“那陆家姑娘呢?”

李衍好心道:“小宁一早跟着淑妃娘娘从西华门出宫去了,皇后娘娘若是快些,说不定能在出宫前把人截住呢。”

卫皇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李衍、阮贵妃和淑妃三

个人合起伙来耍了!

她气急,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快,快去西华门!”卫皇后坐上轿撵,连声催促。

李衍站在了路中间,问:“皇后娘娘,您不罚红豆姐姐了。”

“让开。”卫皇后着急,“本宫饶恕她了!”

才站稳的宫人脚步生风,抬着她几乎是用跑的,消失在了面前。

待看不到人影了,李衍回头,就见阮贵妃一直在打量他。

他露出一口白牙,笑着问:“贵妃娘娘一直在看我做什么?”

阮贵妃收回目光笑道:“十一皇子聪慧,只是可惜了这病,不然以皇上对你的宠爱……”

这是在试探他?

李衍继续傻笑:“父皇知道我活不了久,才多宽纵我的。”

阮贵妃警惕的心顿时放下了,抬头看向完全亮堂起来的碧空:“你说,皇后娘娘能不能赶上陆姑娘击登闻鼓?”

李衍还未说话,一声声沉重的鼓声由远及近的传进宫里。

鼓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密集……

咚咚咚……

走到半路的卫皇后一下子瘫软在了轿撵之上。

鼓声越过重重宫门,传到了宽阔的文渊殿前,传进了金銮殿上……百官齐齐回头,朝身后看去……

方才还露白的天空,乌云缭绕。

看来这天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