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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握在一起的手指搓了搓,朝雾没出声。

楼骁看着她,心里自有估量。猜想她是不愿答,便不追着问这个了,就当她无家可归无处可去,又问她:“你叫什么?”

朝雾连这个也不能说,缓缓摇了下头,“都忘了。”

她原叫厘朝雾,是京城言侯府的嫡长女,但自从服毒失去意识之后,再在这个陌生又简陋的地方醒来,她心里也知道,这世上再不会有厘朝雾了。

言侯府的大姑娘厘朝雾,她死了。

她现在不是厘朝雾,她也不知道她是谁。

楼骁神色探究地看她,想知道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假若是真话,那她白天里醒来那行径是怎么回事?假若是假话,那必定是想好了要与往前的事彻底做了断。

他想,她是被人抛弃了?

抛在这荒山野地,如果不是他风雪里扛回来,这会儿早已经冻死在那破庙里头了。

楼骁没再多问她以前的事,又问以后的事:“接下来做什么打算?”

朝雾低着头继续轻摇,“什么都忘了,也没地方可去了……”说着抬起头,终于看向了楼骁,用微低的语气问:“你是什么人?”

按照现在的情况判断,朝雾只能确定他不是坏人。他救了她回来,让她躺在暖热的被窝里,还给她热水喝热饭吃,也没有轻薄她,自然不会是坏人。

楼骁却是个自己个也分不清自己好坏的人,他冲朝雾笑一下,“江湖骗子。”

朝雾怔怔的,听不出楼骁这话说的是真是假,只觉得这人说话不大正经。高门大院外的人她接触不多,她从小到大都只和京城里的贵族打交道,最常见的多是贵族小姐。

楼骁看她这模样便越发想笑,抿了抿,“我叫楼骁。”

朝雾轻点头,表意自己记住了。

楼骁不像她说话慢而有礼,婉转又婉转。

他豪爽直接,又道:“你要是不嫌弃这儿,就留下吧。”

刚没了厘家大姑娘的身份,从深宅大院被抛到这荒郊野岭,朝雾便是想自个儿走,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难得她的命没差到极点,遇到这么个人,救了她照顾她还愿意收留她。

朝雾不矜着,知道自己已经没了矜着的本钱,顺着话儿便点头,“嗯。”

楼骁不知道她突然的转变的原因是什么,但知道一样,他问不出来。他也不是爱刨根问底的人,便配合着朝雾,对她说:“再睡会儿吧,离天亮还早。”

冬日里夜长,清晨的光线要很晚才能刺穿山间的障雾。

朝雾又点点头,“嗯。”

她虽然很不习惯和男子共处一室,但能很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现在处在什么样的环境里。这个叫楼骁的男人,能救她给她睡在床上,已经是大仁慈了,她不能再有旁的话。

朝雾躺回床上,楼骁去拧了灯芯,屋里光线瞬间变暗。

屋外山风呼号不断,心却像停了一般静。

朝雾眨动着眼睛,睫毛投下的影子落在墙上,被光影拉得很长,像片小扇子,一闪一闪。

她还是忍不住想“死”前的事,到底是谁给她设了那样一个局。她中了催情迷药,被人玷污了身子,本以为会被设局的那个人捉奸在床,但并没有。

之后她一直恍惚度日,在那件事里走不出来,她连那个男人的脸都没瞧清。在惶惶月余以后,她身体出现了奇怪的症状,然后便被稍懂医理的厘夫人诊出怀了身孕。

她失贞的事再瞒不住,也更是解释不清。厘夫人看她说话含糊,言辞闪烁,全像托词,认定她是在外偷了男人,只道家门不幸,养出这样不知廉耻的女儿。

朝雾死于家族颜面,一杯毒酒。

她和信国公府的嫡次子卫琮订了婚,婚期还未拟,但婚约不能毁。她脏了身子,怀了野种,就算冒险把孩子流了,也不能再嫁过去,同样不能再嫁给别人。

她失贞的事不能被人知道,她不能丢了厘家的颜面,毁了言侯府的名誉。

她只能死。

朝雾睡不着,躺着想了很多,从小想到大,想到眼睛心头都泛酸,却已经流不下一滴眼泪。想到后来,脑子便只剩一个想法——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