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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桌小姑娘揣着糖跟她一起出去,到院门上碰到刚好回来的侍兴国。

侍兴国看侍丹玲兴高采烈的,出口问她:“姐你去哪呀?”

侍丹玲没出声理他,拉着同桌小姑娘就跑了。

***

河岸上,社员们仍在一起烤红薯。

眼见着就快要到年底了,大家围着火堆说过年的事情。

别家的事自然没有侍家的事聊起来起劲,红梅问珍珍:“欸,你家侍淮铭,回来过年吗?”

五年没回来了,连乡邻都盼着他回来。

大家全都想看看现在成了团长的侍淮铭是什么样。

信件一去一回需要时间。

珍珍摇摇头,回答道:“还没回信呢,不知道。”

红梅看着珍珍又说:“要我说,晚点回来也好,这回来要是就那个……是吧?”

珍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不过就是说侍淮铭回来了要和她离婚。

村里不少人在等着看她这一出热闹,她是知道的。

珍珍还没出声再说话,忽听到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三婶!三婶!”

闻声转头看过去,只见侍丹玲和村里的另一个小姑娘,正在往河岸这边跑过来。

和上回一样,侍丹玲手里捏着一张黄色的信封。

其他人对这个场景也都熟悉,陆陆续续都站起了身子。

有人在出声说:“肯定又是淮铭写信回来了!”

侍淮钟和珍珍一起迎到侍丹玲面前,其他人在身后跟过来看热闹。

等侍丹玲到了近前,侍淮钟先开口问:“你三叔又来信了?”

侍丹玲使劲点头,喘着气把信送到侍淮钟手里。

侍淮钟仍是拿着信转身找李书记,嘴里客气说:“麻烦书记你帮忙读一下。”

李书记接了信读起来。

起头读到珍珍,他愣了一下,其他人也跟着愣了一下,默契地看了珍珍一眼。

珍珍也是愣了好一会,然后耳根忍不住热起来,脸蛋也发烫。

李书记继续读信。

信的内容寻常,但读到红纱巾的那两句时,珍珍的脸则更烫了。

其他人也都往珍珍看,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不一样。

李书记读完整封信,侍丹玲也刚好缓过了气来。

她从书包里掏出红纱巾,送到珍珍面前说:“三婶,这就是三叔给你买的红纱巾,你戴起来看看,肯定特别漂亮。”

红纱巾一掏出来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乡下人没见过这种好东西,没有人不觉得洋气漂亮的。

珍珍愣着眨了好一会眼,都没敢伸出手去接,怕碰一下就给碰坏了。

陈青梅在旁边笑着蹭她一下,小声道:“珍珍,你傻掉啦?”

珍珍回过神,只觉得脸蛋上烧起了两团火。

是的,她是傻掉了。

她都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又懵了一会,她才看着侍丹玲开口说:“婶子没洗手,你帮婶子先收着好不好?”

“好啊。”侍丹玲笑笑,把纱巾又小心装回到书包里面。

任务完成,她收了纱巾收了信,跟着同桌小姑娘再一起跑回家。

河岸上的社员们散了,坐回火堆旁又是好一通议论。

珍珍坐在火堆边吃红薯,只觉得今天的红薯格外甜糯,甜到心坎里,以至于她眼睛里和嘴角边的笑意,怎么努力都收不下去。

明明不想这么高兴,但完全抑制不住。

她这副表情,让别人看着都觉得甜,于是翠兰和秀竹也跟着笑。

翠兰又故意逗旁边的红梅,用肩膀碰一下红梅说:“看见没?我就说淮铭他不是那样的人,不可能当了干部,就不要珍珍了。”

红梅吃红薯像在吃酸果子。

她拖着声音,“信里啥也没说啊,不就是捎回来一条纱巾嘛。古时候把人推出去杀头,那还得给人吃顿好的呢。人啊,不能太得意,高兴过头了一般都不是好事。”

红梅惯会给人泼冷水。

但今天珍珍脸上和心里的小火苗都没被她泼下去。

她软声轻语说:“高兴一阵是一阵吧。”

红梅:“……”

还真是有够心大的。

***

信件起头的缀的一句“珍珍”,和一条鲜艳的红纱巾,让珍珍开心了半天。

埋头认真干活的时候,她脸上和眼底也铺满了灿灿的笑意。

和人说话的时候,声音清脆如黄莺。

傍晚收工回家。

霞光艳丽如薄纱,披在身上。

叠在细细卷卷的睫毛上。

这一天的侍家又像是过年一样。

晚饭的时候,钟敏芬在餐桌上加了一份香味扑鼻的牛肉罐头。

吃完晚饭以后,她又给家里人每人发了三颗糖——两颗硬的一颗软的。

发完糖钟敏芬还郑重地说:“淮铭寄了不少好吃的回来,剩下的我就收起来了,咱们省着吃。想吃还有,所以谁也不准把自己的糖给别人吃。”

这意思是不准侍淮钟、陈青梅和珍珍把糖省给两个孩子吃。

大人也是人,大人也有嘴,也要吃糖。

本来侍淮钟、陈青梅和珍珍是要把糖给侍丹玲和侍兴国的。

钟敏芬这么一说,侍丹玲和侍兴国应得最响,珍珍三个人也就把糖各自收下了。

一家六口人又坐在一起吃糖。

剥了糖纸,把糖果小心送进嘴里。

甜味在舌尖上蔓开,一点点甜到心里去,甜到笑容里。

在油灯下交换眼神和笑容,甜味似乎也在舌尖和心上浓了五六倍。

灰暗狭窄的小屋里,弥漫着甜滋滋的味道。

***

洗漱完躺在床上,侍丹玲还在回味今晚吃的牛肉罐头,还有糖果的味道。

牛肉罐头和满是奶香的软糖,她都是第一次吃,那味道太美妙了。

回味一会,她抱着珍珍的胳膊说:“三婶,我感觉好幸福啊。”

珍珍笑出来,轻轻应一声:“嗯,是好幸福呢。”

侍丹玲用脸蛋蹭她胳膊,“有三叔在,以后都会这么幸福的吧?”

珍珍看着房梁慢慢眨眼睛,说话声音还是轻,“嗯,会的。”

侍丹玲很满足,抱着珍珍的胳膊很快就睡着了。

而珍珍一直没什么困意,脑子里想很多事。

一会开心,一会又感觉涩涩的。

窗外夜深露重。

偶尔能听到鸡窝里老母鸡扑翅膀的声音。

珍珍把胳膊从侍丹玲怀里轻轻抽出来,又轻着动作掀开被子起身。

披上棉衣外套,帮侍丹玲盖好被子,她趿上鞋摸到火柴,擦出火苗点燃油灯。

在油灯的浅浅光晕中,珍珍去到自己的樟木箱子边。

打开箱子从里面拿出那条艳红的纱巾,到灯下坐下来,捧在手里看了又看。

然后她小心把纱巾围到脖子上,对着印着牡丹的镜子照起来。

镜子中的她,脸庞上笼着浅浅的烛光。

在这样朦胧的光晕中,她好像是画里走出来的美人儿。

脖子上的红纱巾格外鲜正醒目,衬得她整个人十分明艳漂亮。

眼睛映着摇曳的烛火,光点闪烁。

她的侍三哥哥,应该早忘了她长什么样了吧。

他从来也没喜欢过她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