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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心之被聂广义给整无语了。

要说他不是认真的,这位先生为了今天的一餐一饭,飞了上万公里。

要说他是认真的,又总会在关键的时刻,泼下一盆来冷水。

不,说是冷水,都太温和了。

确切地说,是夹着还没有融化完的冰块的水。

不仅能把人给冰了,还能膈应人。

梦心之非常不喜欢聂广义的说话风格。

从六岁开始,梦心之习惯了爸爸的风格。

男孩子,就应该成熟稳重,带着稳定的情绪,用一种润物细无声的方式,表达自己,给身边的人带来足够的安全感。

聂先生真的和她喜欢的一切特质都是绝缘的。

讨厌度倒是直接拉满。

满到像是水杯装得水都突出了杯子的边缘,一缕微风,就能让这种厌恶满溢出来。

像她这么一个极少生气的人,都经常被气到无言以对。

可偏偏,她又觉得很新鲜。

就好像过去二十多年,那个不会生气的自己,并不是真正的自己。

梦心之并不太习惯直接表达自己的愤怒,她看不到自己耳朵发红,却能很真切得感受到自己胸腔的气鼓鼓。

仿佛被什么东西塞满了,再怎么吐气,都吐不干净。

随便吸一口气,都能够体会到会呼吸的痛。

可是,为什么呢?

她并不是没有遇到过对她不友好的人。

甚至还亲耳听到表面上装得和她关系很好,背地里各种散布她的谣言的“好闺蜜”。

每当这样的事情发生,她也只是选择了不再搭理。

为什么聂广义的话,越来越能牵动她的情绪。

总不至于,其实无关聂广义说了什么。

她真正生气的,是聂广义在她认真想要靠近的时候,连着用五个极尽敷衍的【哦哦哦哦哦】。

梦心之的心里有两个声音在打架。

一个声音告诉她,要坚持一贯的家教。

不要为不相关的人浪费生命中最宝贵的情绪。

另外一个声音又说,年纪轻轻,为什么要云淡风轻?

“姑娘是不是有点生气?”聂广义忽然又敏锐了起来。

梦心之不知道聂广义为什么要这么问,习惯性地出声否认:“没有啊。”

“没有就最好了,我要向姑娘坦白,我刚刚气到不行。”

梦心之直接被聂广义给气笑了:“你生气?”

聂广义点头如小鸡啄米,用带了点委屈的表情一脸认真地回应:“对啊!”

如果不是性别和身材都不符,梦心之都很想用【我见犹怜】来形容,此刻坐在她对面的,这个拥有人鱼线+八块腹肌+身高超过185公分的男人。

看在被迫接收过身材的份上,梦心之强行稳定了自己的情绪:“为什么呢?”

“我一听姑娘对木构文物感兴趣,就觉得有那么一点可能是爱屋及乌,我当下就满心窃喜,以为一切努力都有了意义,我一个劲地问姑娘为什么会对木构文物感兴趣,就是想要从姑娘这里得到一个和我有关的回答,哪怕是不经意间的,哪怕只有一星半点……”

聂广义越说越卑微,卑微到梦心之都开始诧异。

“我也要向聂先生坦白。”

“坦白什么?”

“我也生气了。”

“不可能,半分钟前才问过,你说【没有啊】。”

聂广义把语气都学得惟妙惟肖,就差直接用上变声器。

“我……”

梦心之还没有来得及把话说完,聂广义就直接帮着盖棺定论:“梦姑娘才不是那种口是心非的普通女孩。”

“我为什么不是?”

“姑娘的气质不允许。”

“我没有气质。”

姑娘较真起来,连自己都诋毁。

“我不许你这么说自己。”聂广义蛮有点义愤填膺道:“你可以贬低你自己,但你不能贬低我的审美。”

梦心之被聂广义弄得哭笑不得:“最后一句话不加,会不会好一点?”

“不会啊。”聂广义再次义愤填膺:“我是你的谁啊?就敢这么下命令?”

梦心之又意外了一下。

她以为,聂广义即便是否定了,最多也就说【不加就不是在下的风格】。

倒是没有想过,聂广义在这样的语境下,还能继续发动攻势。

就很奇怪的。

她明明很生气。

明明聂广义也没有再说和加减乘除有关的、不知道算不算土味的情话。

前后不到两分钟的功夫。

在每一句话都针锋相对的情况下。

她的心情就和生气再也扯不上任何关系。

梦心之不免要在心里发问:【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姑娘啊,我的姑娘,你现在可以说说你为什么生气了。”

“凭什么你让我说,我就说?”

明明是一本正经地反问,聂广义却看出了几分撒娇的意味。

梦心之自己是没有感觉的,直到从聂广义的脸上读出了【心花怒放】这四个字,才开始尴尬。

尴尬之中还带着那么点旖旎。

房车里的温度,开始有些不对劲。

明明开着空调,却像是站在了盛夏的柏油路上。

上炙下烤。

梦心之本能地想要落荒而逃。

聂广义很绅士地起身给梦心之开门。

在梦心之的一脸羞赧和诧异之中,聂广义对着背影缓缓开口:“三十分钟收拾行李够不够?”

原本正在加速离开的梦心之,不得不停下脚步转回头:“什么?”

“你不是要去看古建院对万安桥的文物评估吗?”

“聂先生不是只会【哦哦哦哦哦】吗?”

为了降低尴尬程度,梦心之的五个【哦】是用古典音阶唱出来的。

“我都说了,我之前是在生气嘛。”

只有聂广义自己知道,他刚刚究竟经历了什么。

突然诞生的耳控之症,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全世界都找不到同病相怜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