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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东宫起,她和他之间实在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起因却是那样的不堪,更多的是互相折磨。

她承认。

她曾爱慕过他,但也恨过他,怨过他,多重复杂的情绪交叠,早已将她对谢缚辞的感觉,摧残得自己都分不清自己的内心。

但她很清醒明白的一点,谢缚辞是她仇人之子的骨肉。是那个害惨了阿娘,导致阿娘年纪轻轻郁郁而终的先帝的亲儿子。

她注定无法与谢缚辞毫无芥蒂的相守。

当初因为被他欺骗怀了舒舒,才不得已留在他身旁,生下了和他的骨肉。

可现在有机会逃脱,她不该再念着他才对。

更何况,他也要有皇后了……

如今他如何,往后他如何,都与她没有任何干系了。

姜沐璃眼眸微沉,像做了一个大决定:“姨母,他的事从现在起,已与我无关了。”

白氏轻轻呼气,满意地笑了笑。

这几日她其实心里也在隐隐担心着,担心阿璃会对狗皇帝的儿子动了真心,会舍不得离开皇帝。

果然,一切都是她多心了。

不愧是阿嫣的女儿,与她娘一样心性这般坚韧,拎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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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长安皇宫。

皇帝携带皇长子从行宫返回的当日,便带着皇长子住进了紫宸宫。

谢缚辞回了皇宫后,一口气都没歇息,震怒下命人抓了四皇子谢西辉的生母邓美人来了金銮殿。

邓美人作为先帝的后妃,已晋升为邓太妃,先帝驾崩后她便跟随一些年龄较大的妃子在后宫战战兢兢地生存。

冷不防被一众禁军二话不说揪到了金銮殿,她还没反应过来是发生了何事,就被谢缚辞迁怒,都未给她求饶的机会,被当今陛下斩杀于金銮大殿。

鲜血一路流至殿外的白玉石阶。

邓太妃被斩杀的当日,她的母族均被满门抄斩,以及但凡与四皇子来往甚秘的所有人,皆被皇帝清算了一遍。

整整一夜,金銮殿的地砖已被殷红的血迹淹没,皇帝手段狠辣,状况惨不忍睹。

殿内全体上下的宫人这两日连呼吸都不敢重一息,生怕陛下失了神智抓他们泄愤。

皇帝的冷血残暴行为终究引起了朝臣的不满,这样不顾罪责虐杀先帝的后妃,又清算了四皇子的母族,这种事,朝中的清官自是看不过去。

血夜的第二日,早朝时,连着数名清正廉明的官员纷纷上奏表达了他们的意见。

谢缚辞黑眸微眯,抬手一挥,就命身侧的吴毓将四皇子及邓太妃的罪行公布于众。

谢西辉意图谋杀皇帝,理应处死。

得知真相,朝臣再也不敢多言一句。

散了朝后,郑老丞相面容焦虑,走得颤颤巍巍,嫡长子郑克尧搀扶在侧,压低了声道:“父亲,您可要撑住啊。”

郑老丞相正直花甲之年,从新帝登基起,已是历经三朝的元老,这次回长安本可以颐养天年,但因舍不下江山社稷,仍旧每日都会来上早朝,清流一派的文臣对老丞相的勤勉尤其崇敬。

可没人知晓,方才的朝会,他耗费多大的精力才抑制住满腔的激动。

“尧儿……当真吗?那对姐弟当真是岐儿的子女?”

郑克尧道:“儿子查了几个月,甚至还追查到了江州,虽说那对姐弟俩的父亲叫姜轩,可儿子亲自去问过姜府的邻居,他们口中的姜轩,儿子确认无误就是弟弟。况且邻居也说那姐弟二人有我们郑家祖传的手绳,端午那日,姜沐臻也曾去过映波湖畔,不出意外儿子捡到的正是姜沐臻的手绳。”

郑老丞相嘶哑着声:“这么说,岐儿的闺女就是陛下后宫那得宠的后妃?”

郑克尧颔首。

半个月前的行宫满月宴忽然取消,虽说陛下并没有对外宣称是何原因,可郑家自是有能力打听到其中的机密。

满月宴当晚,陛下在行宫遇刺,那得宠的后妃被四皇子掳走,最终与四皇子一同掉落至万丈深渊。

陛下推迟了八日才回长安,想必也是确认了后妃的死因。

郑老丞相得知自己儿子已逝世,连自己的孙女都没来得及看一眼也去世,当下痛哭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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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流逝,转眼半个月过去。

因姜沐臻还没带出来,白氏只能带着姜沐璃在长安城外躲躲藏藏,所幸谢缚辞回了长安后并没有在长安之外四处搜查。

但据温锋得到的消息,自从皇帝回皇宫后便没有停下大开杀戒,众臣惶惶不安,生怕哪处出错被皇帝揪出来处罚,宫人更是如履如临,小心谨慎。

姜沐臻目前没一点消息,白氏等人目前只能静观其变。

这日皇城,紫宸宫内。

谢缚辞坐在书案后脸色阴沉地翻阅奏折。

近日谢缚辞心情不虞,手底下办事不力的人尽数遭了殃,这段期间他夜里都只浅眠了一个时辰,只因时常会在夜半中惊醒。

醒来便会提着剑在紫宸宫内神志不清地乱挥,口中还在胡乱喊着:“缘缘你等着,朕这就来救你……”最后又会变得咬牙切齿,森然狠戾:“朕会为你报仇,将害你的人全部杀死!”

吴毓日夜伺候在侧,见陛下白日里正常,夜里陡然变了人一般发疯不断,更是心疼不已,只能一次又一次劝着陛下。

可夜里陛下发起疯来,是什么都听不进啊!

唯一庆幸的是还有小皇子在,小皇子从行宫回来后便一直住在了紫宸宫,只要小皇子一哭,就能将陛下神智拉回一半。

陛下会抱着小皇子安抚,再逐渐转好。

日子就这样过了半个月,陛下近两日总算正常了许多,夜里没有再失去理智发疯拿剑乱挥了。

正这时,吴毓眼前掠过一本奏折,便听陛下低哑的声,沉沉道:“这是怎么回事,这群贪官污吏是谁提议从轻发落的?都给朕抓来,全部砍了脑袋!”

吴毓躬身将奏折捡起,看了一眼:“陛下,吴大人虽说贪污了,可吴氏家底雄厚,在朝中有不少重臣与吴家来往密切,若是这样处死了,恐怕会引起不小的抗议。”

谢缚辞背脊靠在椅后,慵懒地抬眸,眼底不如以往沉浸无波,现在看向人的时候,时时刻刻带着阴鸷的狠毒。

他嗤笑一声:“这不正巧?结党营私,罪加一等,将为吴鸿运说好话的大臣全部都给朕抓起来送诏狱去!”

随即,猛地站起身:“朕的大晋不养这些乌合之众!”

吴毓冷汗直冒点头应下,这厢他正躬身欲退出紫宸宫,便看到一男一女的幼童往紫宸宫奔来。

崔姣姣作为淑贞公主的掌上明珠,更是陛下的小表妹,紫宸宫在先帝在世之时她便来去自如。

但今日,她显然极其不愿来,甚至一直拽着前面的男孩,不准他再往里闯。

姜沐臻推开拦住他的几个小太监,刚踏入紫宸宫内看到谢缚辞正凉嗖嗖看着他,顿时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坏人,你还有没有点人性?我姐姐都逝世二十多天了,你为何还不给她下葬?”

谢缚辞不屑看他一眼,冷声道:“都是干什么吃的,把这小子给朕拖下去。”

姜沐臻气得眼眶通红,一把甩开崔姣姣拉住他的手,漂亮的眼睛含着怨恨看向谢缚辞。

他从衣襟处取出一块翡翠玉佩,用力地掷向谢缚辞的怀里,大声吼着:“今日即便你要杀了我,我也不会退缩一分,你睁开眼看看这是什么!”

吴毓顺着方才那翠色的影子看过去,便见谢缚辞掌心捂住了那块玉佩,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

谢缚辞手心攥紧这枚玉佩,待看清后,阴冷的瞳仁渐渐收缩,半晌他冷声问:“这个你是从哪得到的?”

姜沐臻小小的身子,仰着头看他:“这是陛下的玉佩,难道陛下忘了吗?”

谢缚辞沉步逼近:“朕问你,你从哪里得到的!”

他的这枚贴身玉佩,已经丢失三年了。

为何会出现在这小子这里?

姜沐臻冷笑,一字一句道:“这是我姐姐当做宝贝一样珍藏的东西,陛下知道吗?三年前,姐姐及笄那日,她彻夜未归,第二天回家时她浑身狼狈,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哭了整整一天。”

谢缚辞脸色微变,喉结滚动。

姜沐臻见他这副冷漠的模样,恨意更升,想到三年前姐姐是因他吃了苦,三年后又因他失去了生命,此时恨不得手刃了谢缚辞。

“三年前,姐姐的第一个男人就是陛下你啊!可陛下根本不记得我姐姐,虽然姐姐什么都不说,可我知道,她有多伤心!但陛下是怎么对她的?一次次羞辱她,逼迫她,最终……”

姜沐臻哭了出来,哽咽道:“最终害得她惨死,如今尸身不全,就连葬礼都不给她举办……”

若不是他先前无意得知了谢缚辞的表字为瑾澜,否则他还一直不知道三年前夺走了姐姐那夜的男人是谁。

后来他有问过姐姐,姐姐让他不要跟任何人提起,更不要跟陛下说。他不懂,为何不让陛下知道他曾经那样对过她?

姐姐只摇头笑道,不愿再与陛下有过多的牵扯了。

为了姐姐,他才一直忍着没有说出这件事,可这陛下着实可恨,如今姐姐惨死,他不仅狠毒地毁了姐姐的尸身,还不给她办后事。

他也更恨自己,为何只有八岁。

姜沐臻说的每个字都像一记铁锤,重重地砸向谢缚辞的心口。

谢缚辞听完,久久没有回神,近半个多月以来,本就更加凉薄的眼神,此时此刻蕴满了难言的震惊,困惑,自责,最终化为一抹悔恨。

忽然,谢缚辞脑海中不停穿梭着,他当初拿她第一个男人羞辱她的那些话。

“苏嫣到底流落过勾栏院,生出来的女儿也这般随了她。”

“你到底有多少男人,是孤不知道的?”

“未出阁就失身给了男人。”

原来三年前,他蛊毒初次发作的那晚,因毫无预警,导致痛苦难捱到差点死去的那一次,主动献身救了他的人,就是缘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