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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那之后一直没有听到相关消息。

不!邱大鹏怎么可能没有死?!那天晚上,她和陆世澄起码打中了他七八处要害。

“听说姓邱的一身奇骨,心脏位置也与常人有异,出事时曹帮主又请了最好的外科大夫,所以——

陆世澄得知消息,已令人满城搜索邱氏父子的下落,为了保护二人,曹帮主举全帮之力将邱氏父子秘密送去了北平。

经此一事,白龙帮跟陆家算是正式撕破脸皮了,现在曹帮主心里不痛快得很,却又拉不下脸皮去跟陆世澄求和。

毕竟邱大鹏之前颇受曹帮主信重,为了讨好陆家而放弃维护自己的亲信,只会让帮里的兄弟瞧不起……”

让闻亭丽更为不安的,是孟麒光接下来的一句话:“那一晚的事,你也有份吧?”

“什么?”

她脸上的惊讶表情简直毫无破绽,孟麒光饶有趣味地端详她:“我想你可能不知道,宁波颜家那两位大小姐诱你去拍广告的那一晚,我刚好也去了福林公司。”

这一次,闻亭丽才真正变了脸色,不过她马上苦笑道:“我实在不明白孟先生在说什么。”

孟麒光默然一晌,颔首道:“闻小姐向来有办法,那我没什么好说的了。”

回到家,闻亭丽第一件事就是给厉成英打电话。

厉成英大为吃惊:“你是从何处听来的这消息?”

“孟麒光。”

厉成英默了默:“此人黑白两道通吃,这消息多半是准的,我马上通知北平那边,只要能找到邱大鹏养伤之所,立刻将其除掉。”

闻亭丽稍稍放了心,厉成英又说:“对了,还有一件事得同你确认,今晚你去陆家参加晚宴吗?”

闻亭丽嗯了一声。

“你警惕一点,最好把枪带上。北平陆三爷那边最近有点不太对劲,我猜他多半是听到了陆家开新药厂的消息,一心想要回上海凑凑热闹,以他一贯的作风,没准会在今晚的宴会上做点什么。”

闻亭丽一凛:“我明白了。”

……

闸北,大生药厂,一间崭新的办公室。

屋内安静而明亮,靠墙的角落里放着一架木制楼梯和两幅硕大的相框。

陆世澄将脱下的外套扔到椅背上,又自顾自卷起白衬衣的袖口,亲自爬到那架高高的木楼梯,对底下的副经理说:“把相框递给我。”

副经理劝道:“陆小先生,这种事还是让——”

“给我。”陆世澄语调笃定。

这时候,邝志林进来了,见状,摆摆手让副经理下去,自己走上前,将其中一幅相框举起递给陆世澄。

陆世澄将相片一丝不苟对准墙上的标记。

不多时,两幅相片都挂好了。

邝志林在底下仰头看着,一时间有点恍惚。

照片里的陆家大爷和陆太太竟是那样年轻生动。

刹那间,他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的南洋,满眼都是蓊郁的绿树,空气里漂浮着一种奇特的热带气息,陆公馆笼罩在赤热的阳光下,那奇伟的白色建筑。而他,带着大病初愈的妹妹前来道谢。

那是他们第一次正式见面,照片里的这对年轻夫妻热情地走过来同他打招呼:“邝先生,你好!”

风华正茂的两个人,待人是那样诚挚。

就像南国清晨的阳光,让人永志难忘。

一转眼,两个人都走了十多年了。

现在看来,父子俩的确不怎么相像,澄少爷简直跟母亲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那是一种令人过目不忘的,称得上惊艳的俊美。

人们常说,陆家的男人个个都是美男子。准确地说,这话真正指的就是陆三爷和澄少爷叔侄俩。

只是,陆三爷眉眼酷肖他的母亲,鼻子和嘴巴却与老太爷如出一辙,而澄少爷,却是全盘继承了母亲的相貌。

邝志林至今忘不掉陆三爷生母的模样。

那个名叫艾巴雅的本地女人,是他见过的南洋女子中最美丽的一个,微黑的肤色,窈窕的身姿,灵动的五官,组合在一起就有了一种让人神魂颠倒的美。

那一年,陆老太爷四十岁,而艾巴雅才二十岁,她是一位本地翻译的女儿,异常聪明风趣,会说一口流利的中国话。

陆老太爷一见她就像着了魔似的,为了讨她欢心,为她另造庄园、大肆购买珍宝,带她去欧洲游乐。

甚至为她聘请家庭教师教她法语和交谊舞。

陆老太太一气之下搬去了另一座宅子,夫妻俩自此决裂,在此后的十年间,陪伴在陆老太太身边的,就只有长子陆克定。

那之后,陆老太爷不曾让艾巴雅离开过自己的身边半步,直到她因病逝世。

艾巴雅走后,陆老太爷便将自己对她的思念转移到了两个庶子身上。

正是因为这样一份毫不掩饰的偏爱,才让陆二爷陆三爷的野心一日日膨胀,进而酿成了日后的惨祸。

时至今日,陆三爷仍然有恃无恐,想来他比谁都清楚,念在他亡母的份上,父亲再恼恨也不会真正舍弃他。

要杀掉陆三爷,只有将陆老太爷一并除去。

可澄少爷要是连自己的祖父也不放过,势必会让陆家的族人认定他是个残忍无情之人,对他的信任和倚重也会出现动摇。

这样一想,邝志林不由得对着陆世澄的背影喟叹一声,凡是当家人,都不好做。

忽听陆世澄在上面问:“挂好了吗?”

邝志林赶忙退后几步,对着两幅相片看了片刻,郑重其事颔首说:“很好,一丝不差。”

陆世澄自己也下了楼梯,在相框前左右端详,来来回回看了几趟,拍拍手上的灰:“邝叔还没有吃饭吧,我让他们送午饭过来。”

邝志林却沉着脸回身去关房门。

陆世澄眸光微动:“查到是谁了?”

邝志林摇摇头:“只知道是位女性。在上海已经蛰伏了相当长的时间,其余的一概不知。依我看,多半又像上回那位朱紫荷小姐那样,是位才貌双全的年轻姑娘,倒难为我们这位陆三爷了,也不知他都上哪搜罗来的这些人。”

陆世澄挑起桌上的宾客邀请函,背靠沙发,一个一个核对名字,目露思索:“我要是他,一定会安排一个最让人意想不到的人。”

“少爷是怀疑这人混在今晚的宾客里?可名单上大多是政商两界的名流,实在没必要为了陆克俭这条丧家之犬得罪澄少爷,要不将调查重点放在那些不请自来的客人身上?我让许管事专门盯着,今晚只要是名单之外的朋友到场,马上让人通知我们。”

陆世澄沉吟:“我再好好想一想。”

这时候,有人进来汇报:“高大公子来了。”

高庭新人还未至,笑声先飘进来:“守谦,不怪我冒昧吧,我是个急性子,等不及要来参观你的新厂子了。”

陆世澄吩咐副经理:“给高公子沏茶。”

参观一晌,高庭新兴致勃勃坐下来说正事:“今日我来,一则是向你道贺,二则,是想问问兴建新游乐场的事,计划文书你也看过了,究竟有没有兴趣跟我们合股?”

陆世澄歉然一笑:“最近手头事情太多,我还没来得及看。”

高庭新忙道:“不急,不急,你虑事一向比别人更周全,这次我们极有耐心,谁叫你是我们最想拉拢的股东呢。”

“我们?”

“我和麒光啊。”高庭新闷笑道,“本想约麒光一起来找你,不曾想他不在家,可世上的事就是这么巧,方才我开车路过古拔路,凑巧看到他同闻小姐在街上逛,佳人在侧,怪不得他连生意都放到一边了。”

陆世澄端茶的手一顿。

“会不会看错了?”邝志林忙笑道,“闻小姐如今可是人人都认得的大明星,不可能公然跟男子荡马路吧。”

高庭新摆摆手:“错不了。闻亭丽生怕人认出来,特地在自己头上裹了一堆东西,可是她手里牵着她妹妹。

那回在大壶春吃饭,闻亭丽把她妹妹也带来了,所以这小家伙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两个人多半是刚在咖啡馆吃了冰淇淋出来,在街角亲亲热热说话,她妹妹怀里还抱着许多玩具呢。”

说着说着,忽然注意到陆世澄一直没有接茬,想了想,心中一惊,忙岔开话题道:“哎,你们听说茂兴船厂那桩大新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