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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公主只用了两个时辰,就让所有人都跪在了清松园里。

几十号人伏在裴郎君身后,盼着他向公主告一句饶,求一求情。

可裴慕辞到头来一句话也没说,公主冷哼一声,笑着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

两百杖。

不是对他。

是除他以外,所有人。

公主走了,含月留在那,听着噼里啪啦的杖刑声一下下落在皮肉上,由脆转闷。

有些身弱的,十棍都没捱过,便断了气。

却硬生生的被打满两百下,衣下已不再是简单的皮开肉绽。

整个下肢都已经模糊不清,鲜血顺着条凳淌到地上,浸到土里。

一人如此,数人也是如此。

那么多的血,地上染的颜色和夜空连成了一线。

数条人命连着他们的血肉,像蜿蜒的小蛇般钻进土里,再也找不到一点踪迹。

含月手上是沾过血的,却没闻过那么重的血腥味。

她每踏出一步,踩在湿润软绵的泥土里,都像是数只无形的爪子,拼命扒住她的脚,把手心里黏腻的血珠抹在她的脚腕上。

清妩见含月走神,剜了她一眼,接过凉帕揩脸颊。

“有一个被裴郎君护着,还活着。”那小厮当初是公主买来放在清松园里一直伺候裴慕辞的,是昨夜唯一的漏网之鱼。

嗯?清妩蹙眉,想不起她随手买来的人是什么模样。

但能被裴慕辞护着,想必交情不浅。

“殿下,杜医师来了。”知雪望见碧竹园门口出现的人影,提醒了一声。

清妩挥挥手,止住含月,唇角重新勾起若隐若现的盈盈笑意,抬眼凝视远处提着药箱的人。

杜矜无官无品,套了件素麻长裾,衣袂翩翩,眼角镶着一颗泪痣,缀的眼眸如星辰般明亮动人。

清妩等杜矜走近,从凝春手里接过文书递给他。

“我替令虞脱了贱籍,你日后可安心谋个营生。”清妩见他发愣,把文书揣到他心口位置,隔着衣料轻巧的拍了拍,“或者我安排一下,你去太医院?”

“我这身份进了宫,平白给殿下添麻烦。”杜矜晃了眼含月捧着的木箱,不动声色地转开头。

清妩沉思片刻,似是宽慰,“那你就留在我府上,反正你医术好,我算白白捡个大便宜。”

杜矜谦和有礼,拱手称谢,嘴上说着“叩公主恩典”的客气话。

清妩慢慢抚平杜矜宽袖上的褶皱,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那你快些把这寒酸衣袍换下来,堂堂公主府还能亏你件衣服不成?”

杜矜也跟着笑,宠溺的唤了清妩一声,又接着叫她,“殿下还是快看看眼下怎么办吧。”

他从袖口摸出一块不平整的衣料,一方刀口切的整整齐齐,另外三方倒像是情急之下被撕扯下来的,挂着些强行拉断的流苏。

清妩摊开,上面是几个字的血书,字体纤细,转笔锋利,应该是用短刃蘸着血写的。

“我自会给你个交代,别再伤园子里的人。”

知雪在清妩合上衣轴的瞬间,瞄见了上面写的字。

心想这裴郎君,真是能折腾啊……

若不是她们几个领教过裴慕辞的倔,还以为这是什么新的争宠侍寝手段呢。

杜矜找公主要了两个人,先去清松园看看情况。

清妩随手套上常袍,理好对襟的衣边,坐下吃了两口鲜滑小馄饨,又让凝春给她簪一个简单的发髻,脑海里忆起昨晚梦里那人浑然天成的气场。

那般气质体态,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炼成的。

眼下那人不过是她圈在咫尺之地的幕僚,能构成什么威胁呢?

不过是梦而已,小小蝼蚁,难不成还翻了天?

想到这里,清妩像是吃了颗定心丸,卸下了悬在心尖的重担。

下面的人进来收拾了残羹,在门外呈说浴池已备好温水,请公主移步沐浴,去去汗气。

原本清妩起床都是要先去池子里泡一泡,但现在她改了主意,“本宫去清松园洗。”

她还偏偏就要让裴慕辞伺候,瞧瞧往日里那不情愿的模样,到底是不是伪装。

清妩对着落地镜左右晃晃脑袋,欣赏与往日不同的淡雅装扮。

随即扬起下巴,点了点含月的方向,使唤道:“把前些日子令虞配好的药带上。”

含月僵了一瞬,但她从小便认公主即权威,立刻领命去翻找。

凝春和知雪对视一眼,互相推脱了半天,没人敢开这个口。

令虞是那位杜医师的小字,他的命是公主救的,倒不会干伤害殿下的事。

只是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