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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元敬笑的更厉害了,几乎直不起腰来——对素来举止文雅的他来说,这是很失礼的,“要挟,哈哈哈哈哈,我出身名门正派,坐得端行得正,天底下有什么事能要挟到我!”

“当然是武元英了。”

笑声戛然而止,王元敬犹如一只被捏住了脖子的鸡,惊恐之色瞬时浮上他的脸,眼前仿佛再度出现了武元英四肢斩断并被削鼻割舌剜目的惨状。

他喃喃道:“不不,我没去鼎炉山,害大师兄被俘的不是我,是裘元峰,是他……”

慕清晏气定神闲道:“我说的不是鼎炉山一役,而是不久后六派攻打幽冥篁道那回。”

天空一道闪电,震耳欲聋的霹雳一声,霎时小雨转为大雨,哗啦啦的泼水般落了下来。

如此蔡昭与樊兴家的动静更难以察觉了。

王元敬踉跄的再退数步,直至后背靠在墙上,仓皇道:“你,你你,你别想诈我!”

慕清晏负手逼近两步,“迷踪阵四年一换,后三年常家坞堡几乎没有外人进出,便是采买之人也要几番查验才能进入。唯一的例外,就是之前在坞堡中养伤半个月的罗元容。”

“然而我反复思量,无论如何也不明白,与世无争的王掌门为何要害常家。直到故人之言点醒了我——王掌门,你有把柄在别人手上啊。”

王元敬贴在墙上微微颤抖,脸上毫无人色。

慕清晏放缓声音,谆谆善言:“那年尹岱下令六派精锐攻打幽冥篁道,你们太初观被安排在后头压阵,不多久,大家就都走散了。你也在一片林立着参天石笋的山坳中失了方向,遍地凶兽石雕,你稀里糊涂的撞进了其中一个山洞……”

窗外风雨呼啸,王元敬宛如回到了那个梦魇般的夜晚。

黑影重重的石笋参天林立,一道道阻隔视线的石壁,还有无处不在的山洞,每个山洞口前都立着一尊狰狞的石雕——犹如置身地狱。

他惊慌,害怕,慌不择路的乱了一通。

“王掌门,每个洞口的凶兽石雕,是狴犴。”慕清晏的声音响起,“八爪狴犴,上天入地,无所藏匿……对了,那里是我教的一处外牢,每道山洞内部都修建了铁栅栏与铁囚牢,用来囚禁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置的我教外敌。”

“那夜为了抵挡六派攻势,大多数狱卒都被路成南调走了,八爪天牢恰好失了看守。王掌门你的运气比郭子归好,他走错了山洞,被留守的教众擒了去,而王掌门你却一路畅通,无人阻拦。”

“你在黑漆漆的山洞中跌跌撞撞的走着,两边都是铁牢,或是空置,或是摊着腐烂的尸首。走着走着,你忽然听见一阵铁链用力撞击之声。你赶紧凑到发出声响的铁门前,透过掌宽的小小铁窗栏,你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一个你们都以为已经死了的人……”

“你别说了!别说了!”王元敬撕心裂肺的吼了出来。

窗外的樊兴家似乎猜到了什么,转头看向蔡昭的眼中满是惶恐与惊恐。

蔡昭安抚的拍拍他的肩头。

“是武元英。”

慕清晏淡淡道,“我查过卷宗,武元英是在聂喆当权教务混乱之时,被闲极无聊的虫豸鼠辈折磨成人彘的。聂恒城在的时候,他应该还是好好的。”

王元敬霎时被击溃了心防,哆哆嗦嗦的坐倒在地,被揭发的恐惧牢牢的抓住了他。

“见到侥幸未死的大师兄,王掌门很高兴吧,赶紧把人救出来啊。”慕清晏的语气缓慢柔和,却又带深刻的恶毒,“哦,不对。数月前北宸老祖的祭典上,大家见到的武元英,是被折磨了十几年,不成人形啊。”

“八爪天牢用的只是寻常的黑铁锁链,武元英身受重伤,穴道被封,无法挣脱禁锢。可你王掌门四体完好,利剑在手,绝对能救出人来啊。”

“王掌门,当时,你为何不救武元英呢?”

慕清晏倏的沉下脸色:“因为,你想当太初观掌门。”

王元敬在墙角缩成一团,满面痛苦之色。

在那个阴暗潮湿的山洞铁牢中,他乍然见到被铁链锁住并堵了嘴的武元英,起初是十分高兴的。然而下一刻,一个邪恶的念头就牢牢的抓住了他,犹如恶魔在耳边低语——

“明明是你先投入太初观的,正式拜师时他却成了大师兄。”

‘你被他压制了小半辈子,还想继续被压制么?’

‘师父死了,师叔残了,师弟裘元峰的资历与修为皆不如你,只要没有他,你就是笃定的下任掌门了!’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你到底还想不想光宗耀祖,衣锦还乡,让那些轻视你的族人对你刮目相看!’

“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安静的走开就行……”

随着他一步步后退,远离铁门,武元英眼中的狂喜逐渐消失,转为失望与愤怒。

王元敬想,大师兄一定想明白了。

在疯狂绝望的铁链撞击声中,他头也不回的逃出了那个山洞,丢下了从小待他如亲兄弟的大师兄,也丢下了自己的良知,最后顺利摸到了出路。

窗外的樊兴家被这段可怕的往事吓傻了,整个人手足冰冷,僵硬如木雕。

蔡昭绷着脸,心中暗下决定,哪怕慕清晏把幕后之人问出来了,她也要宰了王元敬这个卑劣小人,替天行道。

“可惜啊……”慕清晏刻意嘲讽,“等你回到太初观,你的师叔与师弟已经勾搭在了一起。苍穹子偷偷将自己大半功力传给裘元峰。在之后的掌门比武中,裘元峰将你打的像狗一样,就此夺走掌门之位。你不但毫无所获,还被人抓住了把柄,真是得不偿失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王元敬惊慌失措的辩解道:“我,我不是有心的,我只是一时糊涂……”

“不用跟我解释,我对追究你们北宸子弟的人品毫无兴致。”慕清晏一挥手,“常大侠对我有恩,常家的仇我非报不可!那个要挟你的人与聂喆串通多年,必然自有势力,你在太初观被裘元峰防备忌惮了十几年,显然不是你。”

“现在,你将那人说出来,我去宰了他给常氏一门报仇,也给你去了一个拿捏把柄的人,岂不是两全其美?”

王元敬惨白透青的脸上露出希冀之色,“真,真的吗?!”

“废话!我跟武元英有半竿子关系么,更加没功夫搭理你们太初观的蝇营狗苟。”慕清晏扶着王元敬缓缓起身,一句句劝诱着,“说出那人,王掌门你就没事了……”

“好好,那人就是……啊!”

王元敬忽的双目突出,面容僵住,嘴角流出一道血痕。

慕清晏低头,一个锐利的剑尖从王元敬的胸口冒出——长剑从墙外刺入,穿透了王元敬的胸膛。

“屋外有人!”他猛然大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