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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缘悲闻言愣住,讶然道:“魏哥哥,你要送我走?”

魏怀章点点头,解释道:“我被囚于此,朝不保夕,跟着我日子不会好过。若是他们收留你,你的日子会安稳很多。”

傅缘悲立时道:“不成!”

魏怀章不解:“为何不成?”

傅缘悲忙道:“娘说让我来找你,我才能活,才有回到故国的机会!魏哥哥,我要回故国!”

怕魏怀章被齐人迷惑,傅缘悲急急劝诫道:“魏哥哥,你不能相信齐人!你看?刚才那?个都尉话说得好听,但是?他们齐人杀我们汉人的时?候,根本不会手?软。他们只是?想让你给他们当牛做马,根本不会真的对你好!

我见过!我都见过!他们把汉人抓到一起,当活靶子。那?天我们村子被袭击的时?候,我亲耳听着,外头的齐人说,绳子拴松些,莫伤了?我的马。他心疼他的马,但拉塌我们房子的时?候,那?么多人惨叫,他们却只是?大笑?,他们根本不会将汉人放在眼里。”

魏怀章本是?笑?着听的,可?听着听着,唇边笑?意却凝滞。短短一段童语,单纯地怕他受骗,却又描述着战争血淋淋的残酷。

若齐人懂得为政以仁,善待失地的汉人也罢,可?偏生蛮夷粗鲁,不识仁义,同胞蒙难,叫他如何放弃主战?

魏怀章对傅缘悲道:“你放心,哥哥不会受骗。”

傅缘悲见此,松了?一口气?,这才起身,规规矩矩给魏怀章行了?个礼,对他道:

“魏哥哥,我要回大梁!我的娘亲,为了?让我活着,在倒塌的废墟里,用木棍支撑自己的身体?,给我撑起一方庇护之所,到死都没有倒下。我的爹爹,为了?让我出来,徒手?挖开?了?一条路。他们都希望我回大梁,我只有回到大梁,不再受人欺辱,他们才会放心!”

听着傅缘悲的话,魏怀章脑海中逐渐勾勒出当时?的画面,眼里的震撼也越来越强。

这一瞬间,他看?着傅缘悲,看?着小姑娘眼里坚定的神?色,忽地便理解了?,她?为何有这般坚韧不拔的毅力。

这份坚韧,是?她?的爹娘,用深沉的爱和性命教给她?的!

这一刻,魏怀章忽地便没了?再说出送她?离开?的勇气?,眼前全然是?傅缘悲父母在废墟里的画面,还有傅缘悲坚定的神?情。

如此沉厚的心愿,他合该尽全力满足!

思及至此,魏怀章对她?道:“眼下我被囚蒲与,朝不保夕,若是?留在我身边,会吃很多苦,你可?想好。”

傅缘悲坚定地答道:“我不怕!”

魏怀章又道:“两朝剑拔弩张,归期不定。我若身死埋骨,你亦无归期,你可?想好。”

傅缘悲明白,但跟着魏哥哥,就有回到故国的希望!她?再复坚定答道:“我明白!”

过去魏怀章很少信小孩子嘴里说出的话,但是?此时?此刻,望着傅缘悲坚定的眼神?,他竟无比确信,她?做得到!

这个孩子,成长在最残忍的战火和父母最深沉的爱里,就注定她?会和旁人有所不同。

魏怀章望着傅缘悲,望着望着,他忽地笑?了?,笑?意甚是?好看?,傅缘悲不解道:“魏哥哥你笑?什么?”

见魏怀章只笑?不回答,傅缘悲复又疑惑唤道:“魏哥哥?”

魏怀章渐敛笑?意,对她?道:“那?以后你便留在我身边,暂且以侍女身份,对外好说些,等回到南边,我再想法子安置你。”

傅缘悲愉快点头:“嗯!”

魏怀章接着道:“那?以后在外人跟前,便不能再唤魏哥哥,要唤先生,私底下还叫哥哥。”

“好!”傅缘悲行礼,欢喜唤道:“哥哥,先生。”

魏怀章笑?应,随后对她?道:“拓跋宏誉暂且予我自由,趁这机会,明日我们去肇州傅家村,让你爹娘入土为安。”

他明白齐人是?在软硬兼施,现?在的自由得珍惜,不知什么时?候便又会给他来硬的。

傅缘悲心一颤,望着魏怀章的眼睛,缓缓点头:“好……”

魏怀章自临安乘来的马车仍在,第二日,他简单收拾了?些水和食物,便带着傅缘悲前往肇州。

两百多里地,便是?马车也走了?三日,全不知眼前的小姑娘是?如何忍着腿伤,一步步走到蒲与。

魏怀章自到上京,便被送到蒲与囚禁,这期间,他并未见过外头的世界。

这一路走来,他看?到路边有好些身着汉人服饰的尸身,愈发触目惊心,愈发深切地了?解汉人在北境的处境,心间主战的信念便愈发地强。

一路上,二人情绪都不大好,傅缘悲念着爹娘,魏怀章念着北境汉人,琢磨自己是?否能为他们做些什么?

四日后,二人于晌午前抵达肇州傅家村。

傅家村的惨状,远比魏怀章想象得要严重得多。

整个村落,没有一间完整的房屋。他不知那?些废墟下,掩埋了?多少普通汉人百姓的尸体?,而那?些幸而未被掩埋的人,也未能逃过死劫,被杀死在外,寒冷与风雪,早已冰冻了?他们的尸身。

终于来到傅缘悲的家,刚到,魏怀章便见到了?傅缘悲描述中,为她?徒手?挖开?一条生路的父亲。

双手?十指已是?血肉模糊,连指甲都瞧不见。

而那?傅缘悲爬出来的洞口中,魏怀章见到了?她?的母亲。

即便已死去多日,那?根用以支撑身体?的木棍,依然抵在她?的胸口,她?依旧保持着支持梁木的坐姿,双手?微托,呈怀抱姿势。

魏怀章心间既酸涩又震撼,望着傅缘悲的父母,久久不能回神?。

傅缘悲跪在了?爹娘面前,这次她?终于敢哭出声?,带着哭腔的声?音颤着道:“爹爹,娘亲,我找到魏大人了?。我一定会好好活下去,一定会跟着哥哥回到故国!我一定会……”

听着傅缘悲几近失声?的哭声?,魏怀章眉峰紧蹙,双唇亦跟着紧紧抿起。

他听到的不仅是?傅缘悲的哭声?,还有滞留北境无数汉人的悲泣,以及这片,原属大梁的,故土的哀鸣……

十三年前北齐起兵,十年前先帝驾崩,两年前北境陷落,可?朝中那?些主和派的官员,却置北境百姓于不顾,亦无一雪前耻的勇气?!

这十三年来,主和派陷害了?无数能武能战的将士,流放了?无数主战的文官,那?么多前辈前仆后继地送死,可?终究没能换来朝廷的改变。

他听着北境的战事长大,他怀着收回失地的热血用功读书,终于成为大梁史上最年轻的状元。

初入朝堂时?,他意气?风发,本以为自己是?能成为收回失地的人。

可?两年的举步维艰,到如今被囚北境,他恍然意识到,他不过是?那?些前赴后继的人当中的一个。

深切的无力感涌上心头,可?此时?此刻,他望着眼前傅缘悲父母的尸身,心间的理想却愈发坚定。

若是?做不到终结这一切,他也得是?那?个主战的声?音,替这些埋骨北境的汉人,喊出心间的心愿!只要有人坚持,有人记着,就总有重现?大梁昔日辉煌的一日!

魏怀章陪着傅缘悲,小心带出她?父母的尸身,就在他们曾经的家的废墟上,让他们入土为安。

整个村里,还有很多其他汉人的尸身,可?现?在,即便有心,寒冬的天气?和冰冻的土层,让他们两个无力让他们全部入土为安,只能尽己所能,铲些土来,掩盖他们的尸身。

待做完这一切时?,天已全黑,凛冽的北风袭来,魏怀章点起提来的灯笼,捏着傅缘悲的肩头,一同往村外停靠的马车处走去。

借着灯笼微弱又摇曳的光芒,魏怀章见傅缘悲神?色恹恹,有意转移她?的注意力,说了?些安抚小姑娘情绪的话,傅缘悲心情逐渐好了?起来,脸上隐有笑?意。

见她?情绪好些了?,魏怀章便又好奇问道:“心有所哀为悲,你爹娘为何会取这个字在你的名字里?”

傅缘悲抬头看?看?魏怀章,复又看?向脚下的路,许是?心情好些了?,故意卖关子道:“魏哥哥,你想想看?啊,我如今十岁,十年前发生了?什么?”

魏怀章一下了?然,两朝争战十三年,战事三年时?,边境城池连续失陷,先帝为振军心,御驾亲征。

怎料天逢不测,暴风雪忽至,被齐人俘虏,因?不愿受辱,先帝自尽当场。

先帝反抗齐人侵略之心决绝,若是?先帝尚在,今时?今日,朝中绝不会叫主和派占据上风。

悲,原来傅缘悲的爹娘,是?在纪念当年那?位英勇,却时?运不济的先帝。

魏怀章再次对傅缘悲的父母刮目相看?,即便只是?普通百姓,心间亦有家国大义。如此看?来,傅缘悲的父母执着让她?回故国,不仅仅是?为了?女儿的安全。

许是?知道傅缘悲今后,会在他身边很长时?间,他这才详细问起了?一些其他关于傅缘悲的事,才算是?了?解了?身边的小姑娘。

二人回到马车上,便连夜往回赶,深夜在一处避风之所停下马车,二人在马车里裹着厚衣服,一人一侧凳子,睡了?一觉,第二日破晓,便接着往蒲与而去。

复又走了?四日,于第四日夜里戌时?抵达蒲与,回到住处。

刚进到院中,隐约便见门口蹲着一个人,天太黑,看?不清来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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