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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道容掌心捏着一只玉佩韘,抬眸淡静说:“今日叨扰了老人家,相信来之前老人家也当听闻了我家妇失踪的消息,还请老人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医师衰老年迈,颤颤巍巍地下跪行礼,对于这个古怪的娘子他印象颇为深刻。

他望着眼前这个秀美矜贵的年轻人,不敢有任何隐瞒,将那日来龙去脉一一说明。

王道容一直安安静静听着,直到听闻,“如此如此……小人便替娘子搭了脉,是喜脉……”

王道容遽然变色,不自觉站起身追问说:“你说什么?喜脉?”

“是啊。”那老医师小心翼翼说,“奇怪的是,小人行医多年,从未见有妇人如娘子一般诊出喜脉却不太欢喜的。”

那不是梦!

王道容抿紧了唇,大脑发白,头晕目眩,魂飞天外,霎时之间,面上血色霎时消退了一干二净。

那是上天的警示,慕朝游当真怀了他二人的骨血!

他心砰砰直跳,先是被铺天盖地的欢喜砸住,但欢喜飞逝,紧随其后的却是滔天的悲哀与绝望。

王道容强自定了定心神,他要找到她!上穷碧落下黄泉,掘地三尺他也要找到她。

老医师觑着他神情变化,吓得两股战战,“之后……之后那位娘子便问我要了一副堕胎药的药方。”

王道容浑身上下的血液犹如凝固,嗓音清清淡淡,却阴冷入骨:“你开给她了?”

老医师浑身一震!

王道容嗓音平静,仍淡静如处子,但老医师仍然从这平静的表象下感受到暗潮一般汹涌的杀意老医师听出他言语中的杀意,慌忙跪下:“小人不敢!小人当时便断然拒绝了娘子,又好言相劝了一番。”

他阖了阖眼,手背上青筋暴起,捏紧了掌心的玉佩韘。冰冷的玉石硌在掌心生痛,他却恍若未觉一般。

少年紧紧地捏足了一会儿,鲜洁皙白的脸上如笼乌云,好半晌才消化了心中杀意。

王道容面无表情地望着眼前这吓得如鹌鹑一般的老头儿,“滚出去。”

那医师年纪足可为人祖父,抖若筛糠,不敢吭声,慌忙跪地爬了出去。

王道容缓缓阖上眼,眼底犹如针刺,内心也有如被一把铁钩扎入五脏六腑,勾扯得鲜血淋漓。

他感情素来淡泊,这二十多年来,从未如今日一般先极乐而极痛。而这般强烈的情绪起伏竟却全系与慕朝游一身。

这便是她送给他的报复吗?

他痛,从未如今日这般痛,痛得鲜血淋漓。

王道容忍不住想,慕朝游到底去了哪里?想她们母子下落,那小怪物可还好?

人当真是善变、多变的生物,他这人血脉亲缘淡漠,想要生儿育女,也不过是想到这世上母亲大多怜子情深,慕朝游本就心软,正可借孩子将她绑住,再徐徐图之。

却又因为那个逼真的梦境,想到那是他与慕朝游的骨血,竟当真生出几分荒唐的为人父的真情怜爱来。

慕朝游若真下了狠手——

王道容抿紧了唇,克制不住地埋怨她,埋怨她竟真能拿掉他们的骨血。她就这般恨他?

又克制不住地担心她。担心她一个女子体弱无力,外面在打仗,她又能跑得了哪去?

还没等他平缓了心情,扈从又过来禀报,说是在废墟里找到个锦盒,没有被烧毁,像是被人特地放在那里的。

王道容心头一动,忙道:“拿来我看看。”

扈从恭顺地打开锦盒。

一团血肉模糊的烂肉顿时撞入王道容的眼帘!他霎时愕住了,沉默了。

扈从不安恐惧地抬眼,正对上王道容苍白的面色,他的呼吸在这一瞬间弱了下来,如一抹苍白的游魂一般,乌黑的瞳仁定定地瞧着那一团烂肉。

那团烂肉刺痛了他的目光,但王道容却像着了魔一样,一眨不眨地死死地,幽幽地盯着它。仿佛像生生从他心里剜去的。

不论是生还是不生,慕朝游都不想给王道容留有任何幻想。

逃出私邸之后,她便去集市买了一块猪肉,稍作处理之后,略花了点银钱请过路人乘人不备悄然放在了废墟附近。

倘若她真要生下这个孩子,她也不打算让孩子认亲,不让王道容知晓它的存在,对它而言或许才是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