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9章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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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愿意在慕朝游面前伏低做小,是因为不觉得在心上人面前撒娇讨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但这并不代表王道容愿意接受人格上的侮辱。
王道容垂落眼皮,袖子里的手指攥紧了寸许,冷淡、决绝地想,也罢,她既已决心恩断义绝,那他便遂了她的心意,与她桥归桥,路归路便是。
这一刻,王道容强歇了与谢蘅争风吃醋
的心思。
在挑衅地望去时,谢蘅已经做好了与王道容相争的准备,但出乎意料的是,少年仅面无表情,淡扫了他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谢蘅犹有不解,但心里惦念着慕朝游,也没深究的心情。
他既不在乎,他便不假思索地,转身紧随慕朝游的脚步进了那家小院。
王道容静睇着他入了内,乌黑的双眼被水洗过,呈现出一段霜雪般的皎洁与清澈来。
他已做好了目睹谢蘅被拒之门外的准备。
但出乎意料的是,谢蘅抬臂叩响了门,轻声冲门后说了什么,吱呀一声,门开了。
王道容霎时抿紧了唇,眉眼肃杀,喉口翻涌出一阵淡淡的腥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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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蘅侥幸进了屋,当直面慕朝游时,仍然陷入了担忧和迟疑,不敢轻易上前一步。
方才大雨中的挣扎,也叫慕朝游浑身衣衫湿透。她两瓣唇紧抿着,没有打伞,沉默地冒着大雨往来奔波在厨房与院中,挑水烧水。
雨水在她眉眼间纵横流淌,让她整个人像是大雨中一块沉默坚忍的顽石。
“慕娘子……”谢蘅忍不住唤她。
慕朝游充耳不闻,只一遍遍重复着将院子里的水挑进厨房里的动作。
一趟又一趟,她面色不变,连口气也没喘,沉重的木桶压得她肩颈腰背酸痛,但尚在忍受范围之内的操劳与疼痛,竟然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她心里的痛苦。
只有这样,她的注意力才能从王道容的身上转移,她不必去想她和他之间的那一笔烂账,身子很沉重,心却很轻。
某种程度上,重复这种自虐般的,机械性的劳动未尝不是她解压的方式。
但谢蘅看不出来。
谢蘅只能心惊肉跳地去看慕朝游来回往复的挑水,他终于忍不住了,拔高了嗓音又叫了她一声。
没得到慕朝游的回复之后,他眉心跳了一跳,冲到了院子里,一把攥住了慕朝游的手。
“慕娘子!”
慕朝游挣了两下,没挣开,木桶打翻在了地上。
谢蘅又气又急:“娘子心里不痛快,何必用这样的方式折磨自己!”
慕朝游木然地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默默地低头又要去扶那只木桶。
谢蘅讲不信她,也来了世家子那副桀骜的脾气,狠狠心,一脚把木桶踢出去老远。
木桶骨碌碌滚了出去,慕朝游眼睫动了动,这才好像回过神来,还想走过去捡,谢蘅拉着她的手臂一路把她拽进了厨房。
谢蘅:“在这里待着。”
慕朝游点儿迷茫地被他安置在胡凳上。
谢蘅看了眼墙角那只水缸,打了水倒进大锅里,又取了火折子走到灶膛前,撸起袖子想要烧火。
只可惜论生活技能他实在远不如自小四处云游的王道容。养尊处优的谢氏公子哪里接触过这个。举着火折子,谢蘅霎时犯了难,硬着头皮好歹把火升起来了。
火苗升起的剎那,跃动的光焰倒映在慕朝游的眼底,她原本安静死寂的眼珠子,也好像一点点重新恢复了光彩。
她猛然回过神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灰头土脸的谢蘅。
谢蘅手上沾着灶灰,浑然不觉地抹了把脸,没好气地说:“现在清醒了?”
慕朝游心情有点儿复杂。做梦也没想到人世变化是如此突然和匆匆。如今陪伴在她身边的竟然是谢蘅。
她看着眼前浑如一只花猫儿一般的谢蘅,心里犹豫到底要不要赶他走。
最终,她什么也没说,只摇摇头,嗓音沙哑:“我没事了,多谢你。”
她走到谢蘅面前,冲他伸出手,想要回那根烧火棍:“让我来罢。”
谢蘅垂着眼拨动着灶膛里的柴火,企图让火势烧得更旺一点,火光映照在他的脸上,令他如玉的侧脸多了几分柔软:“还是我来罢,这些小事,蘅还是做得的。”
慕朝游终于忍不住,指了指那灶膛里岌岌可危的火苗,开了口:“可是这火看上去快灭了。”
谢蘅面色陡然一变。
最终还是慕朝游接过了烧火棍熟稔地拨动了几下,原本垂死挣扎的火苗竟霎时间“垂死病中惊坐起”,旺旺的,腾腾地烧了起来。
红通通的火光烘着慕朝游苍白的侧颜,她唇瓣皲裂,强作平静的眉眼下是掩饰不去的憔悴与疲惫。
奇怪的是,望着这样苍白无力的慕朝游,谢蘅的心却冷不丁地漏跳了一拍。
他慌忙低下眼,努力把目光转移到那烧得热热的灶膛里。实在想不明白,怎么看似简单的烧个火也有这么多门道。
“你想学吗?”慕朝游冷不丁地开了口。
谢蘅:“什、什么?”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权当转移注意力了,慕朝游把烧火棍塞回了谢蘅的掌心,火势已经稳住,她耐心地指导他看顾火苗。
烧火本来就不是什么难事,谢蘅是自小锦衣玉食,未曾接触过这些,一时不解,她稍微点拨了两句,他便明白过来。
待第一锅水烧开,慕朝游便不再管他了,只将谢蘅留在了厨房,自己进屋洗了个痛痛快快的热水澡。
大概是前段时日着了凉,今日又淋了雨,身体和心灵的双重打击,让她病情加重。刚爬出浴桶,慕朝游微感不妙。
头昏眼花,四肢无力,走路都在发飘,好不容易哆哆嗦嗦地换上了干净的衣服,下一秒,她眼下一黑,竟再也支撑不住,咚得一声重重砸在了地上,短暂地失去了片刻的意识。
独留在厨房里的谢蘅,本就担心慕朝游的安危。她去沐浴净身,他总不好跟过去。只得担心地竖着耳朵,留意堂屋那儿的动静,生怕她出个好歹。
谁曾想,她这一次澡洗得太久,久到谢蘅也回味出不对劲来。
堂屋寂静无声。
他心里登时泛起一股不详的预感,喊了几嗓子“慕娘子”,都没等到回音。
谢蘅心头大跳,腾得站起身,再也不顾那些男女大防了,掀帘就冲进了堂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