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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语调寡淡,尾音部分带着松弛而随意的上扬,有点而戏谑,有点儿玩笑,又透着点撩气。

程菲听完,瞪大了眼睛,双颊温度嗖的蹿升更高,几乎是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你们黒帮的中二青年都这么自恋装逼脸皮厚吗?”

大平层本来就很安静,加上层高开阔,程菲这句灵魂吐槽一落地,几乎在整个空间里形成了余音绕梁似的回荡效果。

你们黒帮的中二青年这么自恋装逼脸皮厚吗。

吗吗吗——

也是直到最后一个语气词说完,程菲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愣神半秒,想刹车已经来不及,只能保持着发“吗”字的唇形僵在了原地,当场石化。

对面的周清南也是微微一怔。

一室之内寂若死灰。

安静,安静,令人窒息的安静。

程菲这会儿连原地自焚的心都有了。她呆立原地,想给自己找补都找不到合适的说辞,只觉心如死灰,欲哭无泪。

对面半步远处,怔神刹那后,周清南盯着眼前的年轻姑娘,左侧眉峰轻轻一挑,眸光逐渐变得意味深长。

身为这句话里的吐槽对象,中二大佬本佬表示已经很多年没见过有人敢这样当面骂自己了。

倒也不是第一次挨骂。

事实上,周清南打从十七岁出来混开始,在圈子里的名声就一直不太好听。这些年他跟着樊正天和梅凤年,一步一步从最底层的泊车小弟爬到这个位置,靠的就是一个狠字,遇佛杀佛,遇神杀神。

道上的各路牛鬼蛇神对他又恨又怕,私下里给他起了不少外号,什么刚修炼成人型的疯狗啊,什么六亲不认活阎王啊,火力十分集中而统一,主攻他的残暴狠戾。

再听听这小丫头片子骂他的内容。

自恋装逼脸皮厚。

角度清奇,用词犀利,还挺他妈别致。

周清南玩味又散漫地瞧着程菲,正琢磨着,又听见面前的女孩子开口了。

“哈哈哈。”

小姑娘俏丽的脸蛋上嘴角一咧,朝他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干笑了几声。笑完,居然还壮着胆子抬起一只白生生的小手,往他肩上重重一拍,“幽默吧?风趣吧?我跟你开玩笑呢!”

周清南:“……”

周清南微侧眸,视线下移,慢悠悠扫过那只拍在他肩上的白皙小手,又慢悠悠重新回到程菲脸上。脸色凉淡,不做声。

那表情就像在说:你猜我为什么不笑。

彻底冷场。

程菲:“……”

大佬不接招,这表情这反应,相当于把她殷切递过去的小梯子给一脚踹了开,打定主意要让她下不来台。

程菲那叫一个尬,笑容在脸上凝固住,迟疑两秒,默默将放在周清南肩膀上的爪子给缩回来,囧道:“好吧,这个玩笑貌似确实不太好笑。”

说完,她垂眸思索起来:现在已经确定周小蝶的安全,加上这个大佬还给小朋友买了手机,也会让自己的朋友带小蝶去儿童乐园玩,也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么冷漠没人性。

小朋友目前生活无忧,她也就没有再留在这儿搞谈判的必要了。

思忖着,程菲很快便又清了清嗓子,客气而礼貌地说:“那周先生,我就不打扰您休息了,您回屋继续睡觉吧,拜拜。”

说完,程菲扭头就准备开溜。

然而对面的大佬瞧着她,金口一开,风轻云淡地吐出句话:“程小姐大晚上闯进来,把我家里里外外查了个遍,现在说走就走,是不是有点儿不合适?”

听见这话,程菲身形瞬间僵住,哭丧着脸转过脑袋,几欲落泪:“当时我说不用检查,不是您非要拉着我把每个房间都搜一遍的吗……”

周清南嘴角很轻地勾了勾,笑意懒漫,语气温和得让人毛骨悚然:“是谁先一口咬定我禽兽不如,要弃养亲骨肉?”

程菲被生生一噎,无言以对。

周清南说:“不自证清白,谁知道程小姐会怎么在心里骂我。”

“……”程菲有点狐疑地抬眸,瞟了对面的大佬一眼,“这句话听起来好奇怪,就像你很在意我对你的看法一样。”

周清南散漫地回:“人是群居动物,在意旁人的眼光很正常。”

程菲听后,觉得有点好笑,自言自语似的小声嘀咕,“得了吧,你都干这行了还在意旁人的眼光?我还以为你们黑老大的心态都好到爆炸,以全民公敌人人喊打为荣呢。”

话音落地,屋子里再次静了静。

两秒过后,出乎程菲意料的事发生——只见对面的大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忽然侧过头,垂了眼皮低低笑出几声。

开始还比较收敛,只是垂着头轻笑,后面干脆直接装都不装了,高大身躯往旁边的木纹墙上一靠,眼底瞳光清明,浅溪似的,唇角弧度也格外松弛。笑得那叫一个晴空万里阳光明媚。

程菲:“……”

看着忽然破功、在她面前笑得跟朵向日葵似的冷酷大佬,程菲白净的脸蛋上流露出一丝迷茫:兄弟,你笑什么呢。

不是。

这一本正经说着话呢,我戳你哪根笑筋了?

程菲无语了,看周清南的眼神逐渐变得一言难尽,当时脑子里就生出个念头:这位冷酷黑老大的精神状况八成是有点问题。

不过还真别说,这颜值高的人就是不一样。

冷酷颓懒时有痞气的帅法,笑起来的时候眉目舒展开,清风朗月拂尘去,又活脱脱一个阳光开朗大帅比,充满了少年气。

程菲在心里啧了两声,忍不住又一次惋惜起这张得天独厚的上镜脸,心想:这么好看的一个帅哥,要是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进娱乐圈当演员也不错,比他成天为了收点保护费打打杀杀靠谱多了……

就这样,在程菲交织着怜悯欣赏以及探究的注目礼中,周清南靠墙笑了差不多半分钟,才终于停下。

笑够以后,周清南又直勾勾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随后便长腿一迈,闲庭信步似的朝客厅方向走去。

程菲见他一句话不说站直了就走,人都呆了,禁不住蹙眉,朝着男人的背影追问:“那今天晚上的事,你到底想怎么解决?”

话音落地,那头的周清南跟完全没听见似的,不回头也不做声,自顾自进了他家的开放式厨房。

程菲无奈,只好跟过去,追在他背后耐着性子说好话,“周先生,我再次郑重地跟你道歉,对不起,是我不好,我没有在电话里安抚好小朋友的情绪,没有把事情问清楚,这才导致了后面的误会。”

“我承认我一开始是对你有偏见,觉得你对小蝶那么冷漠,完全干得出送她去福利院的事。但是我现在已经改变想法了。”

“我相信你在努力成为一个合格的爸爸,也相信你和小蝶的亲子关系会越来越和睦。”

“如果你实在觉得气不过,今晚的事,我也可以给你一定的经济补偿当做精神损失费……”

没等她话说完,大佬神情淡漠胳膊一抬,打开了冰箱门。

程菲下意识往面前的冰箱扫一眼,只见偌大的冷藏室里空空如也,比周清南的脸还干净。

典型的不做饭家庭。

程菲见状,轻微皱了下眉,心想家里好歹也有个小朋友,这位大佬也不学着做做幼儿辅食,难道每天都带着闺女一起下馆子吃外卖?

正纳闷儿着,又见周清南拉开了冷藏柜下部的储物抽屉,取出了一个浅蓝色的玻璃保鲜盒。

程菲这时已经将目光收回,重新看向周清南修长的后颈和漂亮的后脑勺,深呼吸、拳一握,下定决心般续道:“你直接开一个价吧,我肯定尽力满足。”

“嗯。”周清南懒懒应了句,敷衍意味十足,将保鲜盒往岛台上一放,打开了盒盖,眼也不抬地问她,“你说完没有。”

“嗯。”程菲注意力完全在他冷峻如画的侧颜上,缓慢点点头,“说完了。”

周清南语气平淡:“说完了就去洗个手。”

程菲不解:“……洗手?洗手干什么?”

“吃车厘子。”

“……”

几分钟后,洗完手的程菲乖乖坐在了岛台旁的高脚椅上,抻长了脖子往厨房方向张望,翘首以盼。

那头,周清南洗完车厘子后,随手扯出一张擦手巾擦拭手上的水迹,接着将手巾扔进垃圾桶,单手端起满满一盒车厘子,走出来。

轻轻一声“砰”,保鲜盒被放到程菲跟前。

这些车厘子不愧是特级货,品相极佳,每一个的个头都又大又饱满,色泽鲜红近紫,表皮上沾着水珠,晶莹剔透,惹得人食指大动。

程菲当时买下这些车厘子后,包装都没拆便直接送给了周清南,这会儿看着这些圆润饱满的小果子,她心里十分期待。

毫不夸张地说,像这种几百一斤的天价水果,她长这么大就没吃过几次。

反正都是她掏钱买的,他都邀请了,她坐下来吃几颗也不过分吧?

程菲思索着。

周清南弯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侧目一瞧,见这姑娘瞧着那些果子两只大眼蹭蹭发光,便随手拿起一颗,递给她。

视线里忽然映入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指尖还捏着一粒饱满的朱红。程菲怔了下,条件反射般抬起眼帘。

周清南耷拉着眼皮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腕骨动了动,示意她接过去。

“谢谢。”程菲恭敬不如从命,将车厘子接过来,放进了嘴里。

一口咬下去,满嘴爆汁,很甜很好吃。

程菲吃完一颗,吐出果核用纸巾裹住,紧接着又吃了第二颗第三颗……

周清南一只手很随性地支在下巴上,神色慵懒,坐在旁边看她吃。注意到她捏着果核没处扔,便从岛台抽屉里取出一个东西,放她面前,说:“核吐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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