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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目光都汇聚在夏木繁身上。

吴大猛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嗤笑一声:“少啰嗦,让你旁边那个男的过来!”

——越是人畜无害的老人、女人越是不能惹,这是他多年闯荡江湖的经验教训。刚才夏木繁将刘爱珍拉到众人视线之中,一看就是个行事肆无忌惮的,吴大猛虽然憎恨无比,但却不得不防。

孙羡兵看着夏木繁的后背,她的背影似青竹挺立。

她是个女孩,却勇敢地挡在了自己面前

——这让孙羡兵内心涌上一股莫名的勇气。

他毅然上前,将夏木繁往后拉了一把,一步步走到吴大猛面前:“好,我给你当人质,我还能开车,你把人质放了吧。”

吴大猛很满意孙羡兵的识相,更满意他表现出来的犹豫与害怕,抬了抬下巴,示意孙羡兵走得更近些:“过来!”

孙羡兵依言而动,一步步走向吴大猛。

等待两人只有一臂之距,吴大猛快速将手中箍紧的小贩甩开,手中枪对准孙羡兵,一把把他拉到胸前。

孙羡兵没有反抗,一颗心急跳如擂鼓,却努力让自己保持镇静。

现场鸦雀无声,气氛凝重。

魏勇眼中有了泪水。

他的内心在经受痛苦煎熬。

又来了!

上一次就是这样——

身在闹市,吴大猛有枪,不顾他人死活。警察有所顾忌,不敢随意开枪。十几个警察,竟然让吴大猛杀出一条血路。

今天这一幕再次重演,难道又要让他逃脱吗?

夏木繁内心涌动一种激烈的情绪。

愤怒的火苗在胸中熊熊燃烧。

昔日并肩作战的同事,被吴大猛扣住当人质。

这么多执枪的警察,只因为吴大猛手中有人质,就只能被他占据主导权。

我们是警察,我们不能伤害无辜群众。

他是恶人,他不怕杀人。

谁恶,谁就占上风吗?

被无数身穿制服的警察炯炯而视,一般犯罪分子早就吓得两股战战、缴械投降,可吴大猛却丝毫不乱。他左胳膊箍住孙羡兵的脖子,右手执枪抵住他的太阳穴,面向警察,一步步退向吉普车。

岳渊眼中闪过一道寒光,侧过身去,做了个手势,示意狙击手就位。

警察分出两拔人马,一拔人马将受伤的小贩抬到安全地带,另一拔人马打开吉普车驾驶位车门,将胸骨撞断、陷入昏迷的虞敬抱出。

救护车早就守在旁边,医护人员争分夺秒开展急救。

一边是救死扶伤的大白褂;

一边是夺人性命的黑洞洞狙击枪管;

生与死,这一刻被压缩在同一空间。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不敢稍有异动。

吴大猛劫持着孙羡兵渐渐靠近吉普车。

以吉普车为核心,立马空出一个半径十米的圆来。

夏木繁却依然站在车右侧后方。

冬日阳光刺破云层,正映照在夏木繁头顶,将她的脸庞镀上一层金光。

以汽车为掩体的龚卫国发现夏木繁没有离开,额角冷汗直冒:“小夏,赶紧撤!”

夏木繁摇了摇头,一脸倔强。

岳渊发现这边的动静,大吼一声:“全体撤离,这是命令!”

吼声似金钢怒斥,如天雷滚滚,惊得周边群众全部后退了三步。就连吴大猛也脸色一白,右手不自觉地抖了抖。

魏勇逼回眼中泪水,跟着吼了一句:“小夏!”

已经失去过一名战友,他不愿意再看到任何人牺牲。

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勇气,龚卫国从掩体后跑了出来,快速接近吉普车,强行拉住夏木繁胳膊,将她带到队伍之中。

魏勇抬起手,重重拍了拍夏木繁的肩,想要说句什么,可惜喉咙口堵得慌,半天才说了一句:“你去看看虞敬吧。”

看到吉普车里里外外都被警察清理干净,确保没有人能够干扰到自己的行动,吴大猛这才满意,挟持孙羡兵一起坐上驾驶座。

岳渊盯着吴大猛的一举一动,努力寻找开枪狙击的机会,可惜两人紧紧靠在一起,吴大猛的枪口不离孙羡兵太阳穴,根本不给狙击手半点机会。听到对讲机里传来的汇报,岳渊牙槽紧咬:“必须保证人质安全。”

车厢内,两人呼吸可闻。

孙羡兵精神高度紧张,努力寻找机会突围。

驾驶座一下子坐进两个人,吴大猛又是个大胖子,孙羡兵的胸口紧挨着方向盘,完全透不过气来,他咽了一口唾沫,强行镇定下来,试图与吴大猛沟通:“那个,太挤了,我的脚够不到油门……”

吴大猛让他将座位往后调:“快点发动车子,不然我一枪打死你!”

孙羡兵咬了咬牙,索性破罐子破摔:“打死了我,你也活不成!”

吴大猛呼吸一滞,放软了态度:“你放心,我不为难你。只要你带我逃出去,我保证放了你。”

停顿片刻,吴大猛的语气变得凶狠无比,将枪口往孙羡兵太阳穴上一戳:“如果警察敢开枪,先死的一定是你!”

孙羡兵身体一缩,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眼睛余光扫过,吴大猛右手食指塞进扳机内,指节有些发白,显然一直带着劲。吴大猛身体肥胖,手指头也肥厚无比,将扳机塞得满满当当,只要轻轻一触动,自己就一命呜呼。

只要吴大猛的枪口不离开自己太阳穴,哪怕狙击手精准射中他眉心,一枪毙命,他临死前手指微勾,孙羡兵也难逃一死。

想到这里,孙羡兵只能先努力配合吴大猛,保存小命为上。至于抓捕犯人……刑侦大队那么多刑警,难道是吃素的?

“要得喽,你莫开枪,我先把座位调一哈。”紧张之下,孙羡兵的乡土口音全都藏不住,再加上颤抖的声线、哆嗦的身体、苍白的面孔,这让吴大猛的态度和缓了一些。

嘭!

车门关上。

轰——

油门响起。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警察车队已经准备就绪,一场围堵追杀即将上演。

一道灰影闪过,飞速闯入众人视野。

哐!

灰影重重砸在吉普车引擎盖上,径直扑向车窗玻璃。

是只灰黑相间的野猫!

煤灰挥舞着爪子,冲着车窗内的吴大猛龇牙咧嘴,发出低低的吼叫声。

夏木繁眼睛里绽放出极亮的光芒,双指并拢比至唇边,发出一声惊啸。

疾——

啸声极亮极响,尖锐无比,刺得围观群众都不由自主捂住了耳朵。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又一道小巧猫咪身影,自巷道奔出,像得到指令一般,全都涌向吉普车。

吉普车一个急刹,吴大猛身体打了个踉跄,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切:“什么鬼?!”哪来的野猫,突然跑出来拦车?真他妈流年不利,先是跑出个愣头青开着吉普车不要命地撞过来,逼停了他的桑塔纳,现在又跑出几只不开眼的野猫,疯了一样拦住道。

即使如此,吴大猛的枪口依然没有离开孙羡兵的太阳穴:“开车!撞死这群野猫!”

孙羡兵无奈,只能再次点火。

“快点!快点开!直管往前冲!”眼看着越来越多的野猫扑到引擎盖上,眼前诡异的一幕让吴大猛的吼叫声多了丝惶恐。

轰!轰!

吉普车发出轰响。

车辆开始启动。

可是,车窗前的野猫不减反增。

煤灰开了灵智,夏木繁给它的指令是要拦下眼前这辆车,它便把自己这两年流浪结识的野猫都召唤了过来。

动物世界,简单而直接。

拦下车,扑过来——就这么简单。

至于眼前这个人是谁,为什么要拦下他来,猫猫们一概不管。

灰喜鹊们也参与了战斗。

一坨又一坨鸟粪砸落在车窗玻璃上,随着野猫们的动作、雨刷的刮动,原本清晰的视野变得一团混沌,污浊不堪。

吴大猛的心紧紧缩了起来。

从小他就胆大。

他藐视一切规则,不怕老师、不怕家长、不怕警察。

自古杀人放火金腰带,只要赚到钱,他就能掌控一切。杀个把警察、贩du、嫖昌……根本就不算什么!

可是现在这一切太过诡谲。

先是鸟粪落头。

紧接着野猫挡车。

似乎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在阻挡着他的行程。

吴大猛有些后悔,不该走这一趟。

他这几年改头换面,早就不复往日容貌,哪怕站在悬赏令之下,也没谁能认出这么一个肥头大耳的大胖子会是画像上那个相貌堂堂的汉子。

他拿了赃款蛰伏数年,等到确认容貌已变,这才探出头来开始在省城工地打零工,慢慢聚了十几个人,当起小小包工头。既不太过招摇,又能赚点闲钱,他办了张□□,结婚生子,小日子过得挺滋润。

除了偶尔听到警笛声会下意识心惊肉跳,吴大猛的生活安稳富足。

养儿方知父母恩。

看着儿子一天天长大,越来越活泼可爱,他开始挂念远在荟市的父母。不知道他一跑数年,父母是否还健在;不知道他离开这些日子,父母的生活是否安康。

他是父母的老来子,看得跟眼珠子一样,溺爱纵容,恨不得把世界上最好的一切都送到他面前。

他再混账,也能体会到这一份不求回报的爱。

年关将至,思乡之心愈发浓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