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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秋季以后, 天黑得越来越早,夜逐渐漫长。

洗漱完后,裴莺早早上了榻, 今日用脑过度, 累了, 早点歇息。

至于某人说的早些回, 她听到了,但不想管他。这人忙起来是真的忙, 以前半夜三更才回也并非没试过。

秋日渐凉, 榻旁的冰盆被撤了。裴莺团着被子坐在床头, 把床边的夜明珠挨个装黑袋子里。

光芒湮灭, 黑暗如潮。

躺下盖好被子,榻上之人的呼吸很快变得匀称。

时间如水,悄然流过一段。不知过去了多久, 外面传来低低的见礼声, 无人说话, 只是临近的脚步声。

脚步声一直在房前, 却没直接进来, 而是拐了弯去了别去。

约莫一刻钟后,带着水汽、染了一身香皂味道的男人回到主卧。红木的房门被推开,里面的黑暗在无声涌动。

男人低笑了声,对此毫不意外。

入内, 关门。

裴莺的睡眠质量一向很好, 鲜少做梦,但今夜她梦到自己变成了大圣, 是取经之前的孙大圣,还在五指山下呢。

山岳厚沉, 压得她要喘不过气来,且这座高山似乎蓄能甚多,其内藏着能炼化金石的火浆。火浆溢出,逐渐淹没她的口鼻。

裴莺猛地睁开眼。

黑暗里似有一道魁梧的身影笼在她上方。

鼻息慢慢重叠,呼出的热气灼热得仿佛连灵魂都在颤抖,他中途出去的那一趟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抹去了痕迹,首尾跨过时空重新连接。

秋日凉爽,兼之要安寝了,裴莺穿的并不多,只一件帕腹,再加一条被她改短的裈裤。

如今倒是方便了霍霆山,男人微微直起身,他手掌张开,箍住那截莹白细腻的小腿,而后将之从腰侧架到自己的肩胛上。

裴莺用另一只脚蹬在他跪在榻上的大腿上,见没止住人,又踩在他结实的小腹上,“霍霆山,你洗了没?”

“没洗。”他故意道。

裴莺没听出他话里带着的笑意,只觉得要完蛋。

没洗?

他风尘仆仆出去一趟,回来不洗居然就敢往榻上跑。

“如今又不是没有条件,你这不爱干净的习惯就不能改改?”裴莺踩在他腹上的那只脚用力,企图将人蹬开,但这人稳如泰山。

“洗了。”他改口。

裴莺狐疑,脚上的力道也没收,依旧不让他靠近:“真的假的?”

霍霆山轻呵了声,“夫人若是不信,自行检查一番便是。”

他握住她另一脚的脚腕,男人五指修长,轻松将之圈在掌中,再拉到侧方。

床榻的罗纱落了下来,轻薄的纱帐轻轻荡开如水似的涟漪。偶尔薄纱微微掀起一角,隐约能看到一抹莹润的白。

秋夜寂静,房中动静却不小。

动静稍歇时,有人低声问:“夫人检查清楚否?”

裴莺满脸潮红,额上渗出些薄汗,已经知晓这人之前故意逗她,这会儿也不想顺着他:“检查清楚了,就是没洗,霍霆山你脏兮兮的。”

黑暗里男人长眉扬起,“行,既然夫人嫌我污浊,那不能沾污了夫人眼睛。”

他将人翻过来,让裴莺趴着。

裴莺手撑在榻上,正想撑坐起来,忽觉后颈被轻咬了下,带着热气的触感自她的后颈沿着脊柱蜿蜒而下。

触电般的感觉自神经元炸起,裴莺不住绷紧了腰,一声微不可闻的呜咽飘了出来,掌下锦被被抓皱成一团。

黑夜如潮,视野不甚清晰。面前的白微颤着、轻哼着,也仿佛随着黑潮若隐若现,霍霆山满足的喟叹了声,继续往下。

*

廖平威最近诸事不顺,儿子被扣在州牧府,起先他不知情况如何,但过了几日,莫名有风声传出来,说他儿子在州牧府重病,听说快要不行了。

廖文柏不是廖平威的长子,也不是他的幺儿,却是他最喜欢的儿子,原因很简单,这个儿子外形最肖他。

听闻廖文柏半死不活,廖平威嘴上急得长了几个燎泡。

他左思右想,坐不住了。

不谈据说儿子病危,单是霍霆山最近一系列动作,都让廖平威相当不安。

司州已被对方拿下,作为司州新主,无论霍霆山是换掉某些官吏,还是对洛阳城里某个豪强下手,其实都算正常。

想立威肯定得有动作,不然何谈威信?

然而廖平威敏锐的发现,被换掉的官吏有九成都是他的下属,那些被拿来开刀的豪强,也绝大部分是与他走得最密切的那批。

再放眼打量整个洛阳城,好么,就只有他被针对了,其他人皆无事发生。

儿子被扣押的第四日,廖平威愈发坐立不安,他到底是前往太守府寻石向松,打算和他共议如何应对。

以往他来太守府和进自己家似的轻松,但今日廖平威却被拦在了府外。

奴仆说,太守今日有事要忙,不在家中。

廖平威怒火中烧,心里暗骂石向松生了枚鼠胆,兼之被猪板油蒙了心。这般时刻和他划清界限,和自毁长城有甚区别?

撇开州牧,洛阳城内就属他和石向松势大,如今霍霆山已将刀锋对准他,石向松竟无动于衷,难不成姓石的那老家伙真以为他这个督邮倒下后,剩下的太守能好过吗?

独木难支,唇亡齿寒啊!

一开始奴仆说石向松不在家,廖平威是不信的,他行事也很强硬,直接硬闯。结果发现府上还真无人,石向松也不知晓去哪儿了。

廖平威干脆不回去,直接在太守府等,他毕竟有官职在身,府中奴仆拿他没办法,只能干瞪眼地看着他在正厅坐着,还无奈给看茶。

结果直到日薄西山,到后面天色昏黑快要宵禁了,廖平威都没把石向松等回来。

对方竟不归府。

问石向松去了何处,奴仆一问三不知,廖平威只能怒而甩袖离开。他自然不会知晓,自昨日起,石向松就进入了一心扑在造船上的状态。

洛阳城内所有的船坊被征用,太守府圈养的私兵为了造船倾巢而出。

木匠日夜不停的赶工,木头随着锯子“咯吱咯吱”的拉响声断成一截截;麻线被临时征用来的壮丁刮成一团团细密的纤维;桐油与石灰混合,飘出难闻的气味,又被添以拨乱的麻线纤维不断搅拌,以此形成能涂在船底用于防水的漆。

廖平威奔走数日连连碰壁,居然荒谬的连一个他想见的人都没见到。

一颗心不断往下沉,廖平威看着天上只剩下一个小角的金乌,望着逐渐昏黑的暮色,他在心里做了个决定。

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霍霆山,都是你逼我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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