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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致林中,虫鸟的声音清晰可闻。

陆朝央放开了她,已恢复如常,脸好似刚才的话与失态,只是她的错觉。

他没再提及季则尘,只深深地看她,从她手中拿过捏得指尖泛白的茶杯,提起案上的紫砂壶,倒了一杯清茶。

再度推至她的面前。

他语气淡淡地道:“既然你说喜欢本王,那便让本王看见你的喜欢,单凭空口,本王不信你的话。”

唐袅衣捧起茶杯,茶汽萦绕在眉眼。

喜欢要怎么做出来?

每次与陆朝央单独在一起,她都会升起古怪的不适,有种想要逃离的冲动。

尤其是现在,别说他了,连她自己都觉得,说喜欢他多勉强。

唐袅衣在他的目光下,身子都坐得僵直。

陆朝央乜斜面前低垂云髻的少女,漫不经心地问:“其实本王一直不解,此前本王与你未曾多说过几句话,你为何会如此怕本王?”

唐袅衣埋头含着茶杯,声线压得模糊:“殿下误会了,我并不害怕殿下,只是觉得殿下周身英勇之姿分外有压迫感,遂不敢靠近。”

这些话说完,她自己都臊得慌,匆忙咽下杯中的清茶。

如此虚假的话,她自己都不信,而眼前的陆朝央却像是信了。

他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冷峻地问道:“既然如此,如何才能不怕本王?”

如何才能不怕?

他光是坐在面前一动不动,她都害怕。

唐袅衣状似蹙眉暗忖,然后伸出手比划了一下:“若是笑笑,说不定我就不怕了。”

本是随口一说。

她的话落下不久,眼前的陆朝央便盯着她,缓缓露出笑意,如冰破裂照进一点暖意。

许是不常露出这种神情,他笑后耳廓微红,不自在地别过头:“这样呢?”

没想到他真的听自己的话笑了。

唐袅衣一怔,点头道:“好像是好了。”

陆朝央神色微松,渐渐收敛起压迫人的气息。

两人在风亭处坐了一会儿,唐袅衣本是想趁现在完成梦境中,那段一晃而过的引诱。

此前有过对季则尘的经验,她自觉钻空子,还算手到擒来。

谁知道陆朝央根本就就不需要引诱,她做什么,他都能面不改色地顺势接下。

一天下来,她都没反应过来,怎么就已经亲密得能两手相握。

陆朝央更是在她说完多微笑后,整个人温情得好似真是与她相恋已久的情人。

暮色黄昏时,陆朝央亲自将她送回季府。

唐袅衣都不知道是如何回去的。

.

历经风亭之事,唐袅衣本是打算寻找机会,完成最后的梦境,可现在她无心去想陆朝央的事。

再一次抚摸额头起身,她眼中闪过茫然。

昨夜又梦见了。

梦见原著后续发生的事。

这本书中原女主根本就没有和男主结局,画面太过于真实,导致她现在还很是恍惚。

唐袅衣穿上衣裳,坐在镜前,透过铜镜看向镜中的自己忽然想到与她有关的剧情都快走完了,女主好像至今都没有出现。

唐袅衣若有所思地想昨夜的梦,伸手去拿妆匣中桃木篦,不慎拂过案上的妆匣子。

啪嗒一声,从妆匣滚落在地上,从里面掉出一只金线绣成的香囊。

唐袅衣低头看去,这是之前了乐法师给她的那一只香囊。

说是紧要时刻才能打开,而现在香囊落在地上却自己打开了,滚出一颗用油纸包裹的药丸。

唐袅衣弯腰捡起,凝目仔细打量油纸上注释的字,看清后目光一顿。

她失魂落魄地起身坐在椅子上,将香囊与药丸放在面前,双手撑着下巴发呆。

原来了乐法师早就知晓她中蛊之事,所以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

这一枚能解百毒的药丸,只要吃了这枚药,便能不再受蛊虫影响。

现在就是乐了法师说的合适时机。

若是再早些时日发现这枚药丸,或许她就欢喜的吃下了,现在让她犹豫的是季则尘。

他早知道蛊是什么,却唯独不知道如何解,这件事她是怀疑过,但当时觉得他也想解蛊,没必要向她隐瞒。

直到前不久,季则尘说要娶她,那时她忽然反应过来,他早就知道怎么解蛊,只是他不想解。

因为蛊留在体内自然而往亡,她与他就永远绑在一起,谁也离不开谁了。

唐袅衣看着解蛊的药丸,呆坐了许久,最终还是拿起药丸就水饮下。

刚咽下不久,药效很快就发作了。

唐袅衣胃里翻腾地传来难受的感觉,忍不住单手撑住桌角,弯腰吐出一口血。

血中躺着一只通体血红的虫子,翻腾几下便僵硬着躯体死了。

看见这只蛊虫,她想起这段时日,它一直在身体里面,胃里止不住地泛恶心。

拿起一旁的帕子,匆忙盖住已经死了虫,裹起来丢去了窗外。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柳州府。

正躺在榻上浅憩的青年,平静的眉眼倏然一变,像是有什么要从指缝中流走,快得就快要抓不住了。

季则尘心口蓦然一痛,毫无预兆地从榻上起身,俯身撑在边沿,拼命想要捂住口,却还是呕出一口血。

滴答……

捂唇的手松开,鲜血沿着掌心混合血色的一小团,从指尖软绵绵地啪嗒落地。

他看着地上的那已经死去的蛊,薄唇上沾着一抹殷红,低声笑了。

枕着榻沿抬起染血的手,血顺着冷感肤色的手腕,滴落在雪白的衣襟上。

他颤着迷惘得失去光泽的眼,看着手腕上已经消失的红点,面容上的神情彻底归于死寂,好似一只是空心的精致傀儡。

原来她不愿意一起来,真的是因为厌倦了他。

她果然想要抛弃他……

可她怎么敢……怎么能抛弃他?

门被倏然打开,守在门口听候传召的天寻下意识抬头。

主子此时衣衫不整,唇上沾着斑驳血渍,如衔咬了殷红的花瓣,就连一向整洁干净的衣襟上,也有大片的血没有清理。

青年柔和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给人一种即将要消失的缥缈感。

天寻从未见过主子如此失魂落魄的一面,一时怔愣在原地。

季则尘神色空洞地越过他,雪月净白的衣角裹挟一阵风,向来稳重的步伐竟有些显而易见的急促。

天寻回神后,心虽诧异发生了何事,还是连忙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