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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看她也知道,他将人都杀了。

但她怕的并非是这些人,而是苗疆的人死在大周的边境,这并非小事,而是牵连两国的大事。

唐袅衣勉强蓄力抓住他的衣袖,哆嗦道:“我们快些离开,火势这般大会被人发现的。”

若是被发现他杀了人,还放了火,日后定然被问责。

“好……”

季则尘将她抱起,旋身越过地上那些残肢尸体。

大火带着燎原之势,疯狂爬上树枝,上面悬挂的毒蛇被烧得七零八落,阴冷的蜥蜴和蝎子被火逼退,躲无可躲的被烤干。

彻底出去之前,唐袅衣蒙住双眼的发带不慎被扯开,不经意看见了这些景色。

那是她此生都难以忘怀的画面。

壮丽、灿烂,烈火没有尽头,连天都烧得通红。

而鲜艳的火光让近在眼前的青年,温柔的眉眼摇曳地割裂出明暗,白净清隽的脸上上沾着斑驳血渍。

哪怕被放在马车中,她都还在呆滞中,没有回过神。

直到季则尘的脸轻埋在她的侧颈,呼吸浅浅地问她:“你怎么不高兴?”

他似乎不解,为何她被救了,脸上却没有一丝笑。

明明他还蒙住了她的双眼,那些死状凄惨的尸体,她都没有看见,为何她不笑?

“笑。”他抬起眼,修长的手指抵在她唇边的梨涡上,薄唇示范地扬起微笑才有的弧度。

唐袅衣现在真的笑不出来,但还是对他弯起月牙眸。

季则尘松开她的脸,脸上的笑意淡去。

唐袅衣垂下头,抬起双腿坐在马车角落。

见她兴致不高,季则尘倏然想起刚才,为何会先刺向雪昧的眼睛。

因为他看向的是里面。

而里面是唐袅衣。

可雪昧为何会眼含期待地看向里面?

这些日子她都与他朝夕相对,一个觊觎她的男子,会对她做什么?

莫名的,季则尘胸腔被沉重地敲了一下,无端生出惶恐。

奇怪的不安让他眼中蓄起古怪泪雾,忍不住伸手抱起安静的唐袅衣。

“他对你做了什么没有?”

他压抑出平静的语气,听不出什么古怪。

唐袅衣抬头见他眼尾殷红,淡然的面容似有扭曲,像是在竭力忍受什么,又像是并不在意。

看见他露出如此可怖的神情,唐袅衣紧张地靠在后面,想起前段时日在马车上,雪昧让她看的那些。

哪怕什么也做,她心中还是一阵心虚,“怎……怎么了?”

“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季则尘松开她的手腕,白净的手指抚上她的唇。

他头垂下,乌黑长发如水瀑的从肩上散落,薄唇贴在与她相隔的指上,抬着眼直勾勾地印着她。

唐袅衣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小心地屏住呼吸。

如今季则尘早就将她当成所有物,绝对容不得她被别人沾染。

季则尘察觉她眼中藏着惧怕,心中压抑的情绪浓郁得似随时都会失控。

她现在和刚才他的杀那些人,一样害怕他。

他温柔细语地安抚:“袅娘,别怕,你与我说,他有没有碰你,我回去将他们的尸体拖出来。”

原来不是要杀她。

唐袅衣紧绷的情绪骤然松懈下,对他摇头:“没有。”

回应后,他骤然垂下头,额头抵在她的肩上,轻轻地呢喃:“那便好。”

他敛下的微红眼中,还覆着一层遗憾。

不应该将那些人都烧死在此地的,应该扒皮抽骨后做成傀儡,然后放在那些虫蛇之中,让他们看着自己被一点点蚕食。

所有妄想从他手中抢走她的人,都应死。

他抑制不住她独属于自己的亢奋,拥抱她的身子忍不住失控地颤抖。

在他怀中的唐袅衣感知尤其明显。

虽然不知他是因为什么而在亢奋,她伸出掌心搭在他的后颈,轻轻地抚摸。

马车在安静地行走,外面的队伍朝着南江的净月山庄行去。

无人一人说话,安静得交织的呼吸都能清晰听见。

唐袅衣的腿被压麻了,悄悄地动了一下。

她一动,原本贴在侧颈的季则尘,忽然抬起头,苍白得病态的皮肤泛起艳绯,眼尾潮润地勾着她。

两人分离好几日,不曾有过任何亲昵的肢体触碰。

忽然被这样的眼神盯着,她心中蓦然一颤,忍不住别过眼。

骨节分明的手指炙热,似从火中伸来,抚摸上她的脸。

她的小脸被板回来,顾目生盼的眼瞳中,轻荡涟漪。

他脸上的血渍还没有擦拭,跪俯在她的面前,像极了从坟墓中爬出的艳鬼,淡色的眼眸瞳仁极淡,几乎看不出一点黑。

“怎、怎么了?”唐袅衣紧张地开口,被他这样看得心慌意乱,下意识想避开他的眼神。

季则尘没有回答她,只轻覆眼睫,专注的从她黑白分明的瞳仁中寻找自己的脸。

玉白净的面上沾着斑驳的血渍,看不出一丝悲悯,像是癫狂的疯子杀了人,正在平息杀意。

从她的眼中看见自己的脸,他再度升起痴迷。

想要抚摸这双藏着他的眼珠,或者是舔一下。

可这是生在活人身上的眼,是生在她眼眶中,不能抚摸,也不能去舔。

所以他只能压下突如其来的慾望,虔诚的将脸垂在她的眼前,声音虚哑松懈:“帮我擦脸上的血,好不好?”

原来只是擦脸。

唐袅衣悄然松口气,学做他以往的动作,屈指抬起这张清隽昳丽的脸,卷起干净的袖子,认真地擦他脸上的血。

袖笼中隐约渗出,她身上独特的味道。

像是某种带甜味的花,他分辨不出是什么。

眉心、眼皮、鼻梁、脸颊、下颌都被她用那股淡淡的甜香拂过。

这一刻,他整张脸上似乎都沾上了她的气息,温和又霸道,正在不断往下蔓延。

唐袅衣借着马车竹帘透进的光线,认真地擦着他脸上的血。

她并未留意,原本还算冷静的青年,此时盯着她,喉结轻滚,漂亮的粉痕从脖颈蔓延进竖立的衣襟中。

当她发现时,他已被她擦得有些受不住,用力抓住她的手。

唐袅衣被他陡然的动作吓得一惊,原本撑在上方的青年如黑影般罩来。

“时奴?”她茫然地被他压在身下。

“袅娘……”他咬住她鼻梁,唤她:“我好像有些难受。”

他呢喃的尾音带着轻喘,腔调很模糊。

她没有听清楚,以为他身上有伤,便挣扎着双腕:“可是有什么地方受伤了。”

他没有抬头,依旧抓着她的双手,语气茫然无辜:“我也不知道。”

难受。

酸胀的难受钻进骨子,汇进了沸腾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