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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玉山脑中一闪古怪,淡声唤道:“雪表妹。”

雪昧对两人欠身:“见过二表哥,见过央王殿下。”

陆朝央在一侧神色散漫地双手抱臂,头靠在木柱上视线落在羞怯的青衫女子身上,眼中闪过冷意。

没想到没有去南江,反倒偷摸进了季府。

倒是好,省着他亲自前去找人。

陆朝央漫不经心地垂下眸,没再看两人。

季玉山虽有话想与唐袅衣说,因身边有人,也只得暂且让她先行离去。

唐袅衣对两人欠身,然后带着人往另一侧的拱形扇门行去。

待两人离去后,季玉山转头正欲继续开口说话,却注意到陆朝央的目光落在两人离去的地方。

“王爷?”他神色微动,提醒般唤陆朝央。

陆朝央淡淡地收回视线,泰若自然地站直身踱步往前。

季玉山觑着前面冷峻的青年,忽然转头又看了眼身后的那扇门,心中划过一丝古怪。

那瞬间,他竟有种央王觊觎袅袅的错觉。

而且此次央王出面保人,若说是因为玉佩的恩情倒能说通,但还住在江曦院旁边,如何看都不是因为拾过玉佩。

这位王爷狠戾的凶名在外,性子诡谲,冷血无情,他如何看都不是良人。

若是真的对袅袅有心思,可不是什么好事。

季玉山眉心轻蹙,压下心中想法跟上央王的步伐。

然而走了几步,前方的鹿皮云纹靴尖微止。

陆朝央停了脚步。

季玉山顺着他视线往上看去。

不远处的云中楼,竹帘隐约印着里面模糊的身影。

雪袍清正的青年轻靠在窗前,对两人轻压眼角,似菩萨低眉拈花般斯文无害,怀中的赤貂懒散地冲他们呲牙。

陆朝央冷淡地觑了眼,转头离去。

季玉山对不远处的青年颔首示意,然后跟上央王的步伐。

斑斓树荫阁楼上,青年温慈的目光淡淡地收回,低头抚摸赤貂毛发指尖忽然一顿,然后又随手弃了怀中懒散的赤貂。

赤貂轻巧地落在地上,舔着爪子,幽怨地盯着他。

季则尘接过天寻递来的帕子,仔细地擦拭着手指,瞥了眼它委屈的模样,语气不咸不淡:“偷吃留下一嘴的黏物,还一夜不归,有理了?”

赤貂心虚地放下爪子,恹恹地吱叫两声。

季则尘将指尖的黏感擦拭干净,转头看向不远处迭起蜿蜒的青黛瓦墙。

带着雪昧在季府走过一圈,简单带她熟悉环境后,唐袅衣要回绰院了。

临走前,雪昧拉着她的手浅笑晏晏地道:“替我向阿厝姐姐问安。”

女人的腔调柔肠百转地勾着人,娇得令人莫名寒颤。

唐袅衣用力抽出被她握住的手,对她认真地颔首:“好。”

雪昧盯着她小脸的认真,忽然娇滴滴地噗嗤一声,掩唇笑了。

她眼中荡着涟漪,有几分喜爱:“妹妹真可爱,难怪这么多人会喜欢你,本来我是想要你的,但怎么都抢不到你。”

她话中有股说不出的腔调,像是发自内心。

说完她娇媚低上下觑了两眼,摇着窈窕的身姿跟离开。

唐袅衣看着她离去,转过身慢条斯理地移步至后厨,亲自揉面蒸了一碟糕点,提着往明月廊走去。

虽然她现在身份尴尬,但因为是绰院的人,无人会指使她做何事,偶尔抽空她便忙着如何勾搭季则尘身边的那只小赤貂。

根据她长久观察,季则尘每日都会入宫去教导小太子。

为避免与季则尘碰上,她在自己做的小册纸上记录:辰时,要入宫,酉时归来。

趁着季则尘不在澜园,她会去明月廊上对不远处的云阁招手。

赤貂每每都会迅速地出现,先是被欢喜躺在她怀中撒娇,然后再叼着她带来的食盒,转身便跑回去澜园,不一会儿再出现还她食盒。

最近赤貂则与她相处格外和谐。

天青色,小雨初初转霁,杨柳轻拂水面,泛起淡淡的涟漪。

她云髻峨峨地坐在长廊中,打开食盒反趴在栏杆上,杨妃色襦裙勾勒出盈盈一握的纤细腰肢,一缕青丝垂在胸前,薄施粉黛的娇靥映在清澈的湖面。

“小鸟……”她声气极小地唤。

对面正趴在岸边饮水的赤貂闻声警惕地抬头,透过水映出的面容,认出了对岸唤它的是谁。

唐袅衣趴在栏杆上,连唤几声都没有得到回应,本以为赤貂没在此处,失落染上靥辅承权的眉眼。

她旋身拿起食盒盖子,正欲提走,倏然从后肩爬上来一只赤色的貂。

尖锐的爪子勾过她合上的盖子,抓住里面的糕点,尾巴卷着她的脖颈,毫不客气地坐在她的肩上,抱着香甜的糕点吃得正欢。

赤貂浑身都是软的,厚重的毛卷着她的脖颈像是绒毛领,衬得白净的小脸如远山芙蓉。

唐袅衣眼含遗光,伸手抓住它的尾巴,笑道:“又蹲在肩上吃,全都洒啦。”

赤貂听懂了,从她的肩上下去,蜷缩在她的怀中又勾了一块糕点。

唐袅衣也顺势抱起它,掏出怀中的黄皮小册子,咬开给炭笔加的笔盖,满脸认真地趴在栏杆上记录。

——赤貂趴在岸边饮水。

——喜欢吃甜软些的糕点。

写了几句她又想起来什么,撕下写的这几句话,将赤貂的替换成季则尘,这才满意地盖上笔。

还不待她收起小册子,忽然感觉膝上有些湿润。

她低头一看。

赤貂抱着糕点葡萄黑的眼,晃着尾巴看着有几分无辜,不但裙子湿了,肩上也是水。

唐袅衣分不清这些水,是它刚才趴在岸边饮水时打湿的,还是因为别的。

她双手提起赤貂,想凑过去看它是不是失禁了。

赤貂不喜被人这样打量,吱叫两声挣扎开,拖着长长的绒毛尾沿着长廊迅速消失不见。

唐袅衣无奈地凝看裙摆,然后打开黄皮小册子着重记下。

——因‘季则尘’失禁而被打湿了裙子。

沾了一裙摆的污秽,唐袅衣回了江曦院仔细沐浴一番。

睡之前,她忍不住仔细想着最近发生的事。

最近的梦很古怪,每到夜间便会做梦,梦中全是勾引季则尘的画面。

真怪,这究竟是不是接下来要发生的情节,她已经分不清了。

不过好在季则尘在梦中很矜持,没对她做什么,倒是她,在梦里做的那些事颇有些难以启齿。

困意袭来,唐袅衣手无意识地耷拉下,白皙的小脸深陷柔软的被褥中,发出轻轻的睡息。

前夜下了场沥沥淅淅的雨,后半夜才停下来。

刚下过绵绵细雨的园子,小石板小道上皆是湿漉漉的水。

夜间树枝上的水滴被风一吹,雨滴砸落在水坑中,鞋履不经意踩踏进水坑,飞溅起淤水沾染裙摆,落在冰凉的肌肤上,冻得人猛然一激灵。

少女穿着薄薄桃粉寝袍,被冰凉的水滴冻得脚步一怔,被冷得生出了退意。

她俏白的小脸微昂,又懵懂地接了一滴水,冻得牙齿发颤。

唐袅衣神色迷离地歪头,抹了抹额头,看向前面的阁楼,忽然弯起眼角,露出甜蜜的笑:“夫君在等我。”

语罢,她捉着裙摆,如含羞待见情人的明媚少女,避过水坑,裙裾勾勒出芙蓉盛开的弧线,熟练地朝着澜园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