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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人。◎

一时间大家无话, 李夫人见不得场面尴尬,忙出声打圆场,“良大奶奶, 我听说你们前些日子往苏州去了一趟?我中秋前头打发人往你们家送礼去,听你姑妈说的。是去做什么?”

妙真听见问她, 浑身僵住的血液又流通起来了,笑着搁下茶碗,“苏州的黄大人请他去画一副画, 说是冬天敬献给老太后的寿礼。我们不敢耽搁, 忙收拾着去了,一时没来得及向您辞一声。”

李夫人点头笑叹,“你们良大官人真是了不得, 画画都画到老太后跟前去了。你真是好福气, 当初你们尤家的事我听我们老爷说起来, 真是险呐!那时差点连你也给牵连进去!好在我们老爷是个心善的人,心里想, 你个闺阁女儿, 与这些有什么相干?忙和你父亲商议了,赶紧把你先从抄家的名单里摘出去。”

“正是呢, 所以这些年, 我一点没敢忘了您家的恩德。听见是您家里收拾园子, 他忙丢下别人家的事, 得罪了多少主顾也不管,先往您这头来。人家说是我们赶着巴结, 这里头的恩情, 只是你我知道罢了。可我也不敢常来搅扰, 愈发给他们说得难听了。”

李夫人听后心满意足, “外人不知道,不用理会他们。何况我和你投缘,走得勤点有什么?我一见你就很喜欢,说句托大的话,就跟我自己的儿媳妇似的。”

一下说得欧霜白很不高兴,瞟了妙真一眼道:“可惜舅妈的儿子年岁还不到,要早生几年,良大奶奶兴许就不是良大奶奶了,改叫李大奶奶了。或者当初……有幸做了邱三奶奶,也能和舅妈做一门子亲戚。”

倏听邱纶吭吭咳了两嗓子,欧霜白一看他,他便把脑袋转到门外去。欧霜白领会意思,故意笑笑,“瞧我一点话也不会说!良大奶奶千万要恕我失言之罪。”

妙真忙道:“岂敢呢?”

她笑了笑,又说:“其实我想也没什么,这本来就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咱们坐在一处,反倒装聋作哑,不成了掩耳盗铃了么?良大奶奶你说是不是?”

妙真呵呵点头,“是,是这话。”

她愈发得了意,紧着要臊二人的脸皮,“不知道为什么当初良大奶奶又没做成邱三奶奶?要是果然做成了,如今我还不坐在这里和良大奶奶见面了。我心下奇怪,看你和我们三爷分明是一对金童玉女,论家世门第也登对,为什么我们太太偏就死活瞧不上?我要问问家里头,又不好问得,一来怕有损你的名声,二来怕那些小肚鸡肠的人只当我是吃醋才问!因此没问。今日遇见奶奶这个本家,倒有好奇要打听打听。”

李夫人会其意思,端起茶道:“都是老黄历了,还翻它做什么?”

“我心里头好奇嚜!大家彼此都是年轻人,说点这些话,又不怕什么。”

妙真听她言辞里说是邱家没瞧得上自己,尽管是实情,却很叫她不高兴!便微笑道:“是没什么要紧。可要问我为什么,我也说不清。想必是天上缘分,我不腾让个位置出来,奶奶又怎么做得了邱三奶奶呢?”

欧霜白一听是她让她的,怒从心起,又不好摆脸色。谁知妙真又道:“没做成邱三奶奶也没什么,丢了芝麻又得西瓜。我们家根基虽不深,人口也不多,幸也是幸在这里,没那么些三姑六婆的琐碎烦难。自己挣的钱自己花,不靠父母亲眷,花得倒踏实。大家人口多,银来钱往的,少不了就有些言语。”

邱纶听见把他比作“芝麻”,一霎满脸败色,放下腿来向欧霜白道:“我们该家去了,太太还等咱们吃晚饭。”

欧霜白也没意思,便立起身来向李夫人辞行。一时跟着丫头走出去,夫妻两个在后头彼此看不对眼,都憋着气。

欧霜白冷嘲道:“急着走什么呢?旧相好难得一见,不该多看看么?”

“我问心无愧。”邱纶横她一眼,一甩袖,手剪到背后去,“就是再不走,我怕你那张嘴说不过人,白丢了脸面!”

“我丢我的脸,与你什么相干?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花花肠子里在想什么!你果然是问心无愧,元夕的时候太太打发我们到许家去坐席,你听见他们夫妻也去,你怎么又推着不去了呢?”

“我爱去就去,不去就不去,你管得着么?”

欧霜白冷笑,“我管不着,就是怕你心里酸得紧呢。今日撞见,恐怕你得有个两三夜睡不着吧?既然丢不下,当初又何苦来!”

邱纶懒得和她说,一跨步子朝前而去。未走几步,便撞见良恭往里头来接人,顺道也要请请李夫人的安。

二人不防碰了个头,皆有些意外,又都不肯露在脸上。引良恭的小厮向邱纶问了个安,这一打岔,邱纶与良恭倒犯不上见礼了。小厮也不敢引礼,知道他两个有过节,任由二人不认得似的走了过去。

邱纶落后转头看了良恭一眼,见他穿了见湖绿纱白里子的圆领袍,风度翩翩芝兰玉树,心下更是来气。

他近两年来回想,愈发觉得当初妙真与良恭的关系就非同寻常,怪道后来成了亲。仔细一琢磨,恐怕他当初和妙真在一起的时候良恭就没少从中挑拨!要不他与妙真明明好好的一对,怎么莫名其妙疏远了呢?

还在看时,欧霜白在后头踢了他一脚,“你看看女人也就罢了,怎么连人家的丈夫也看?怎么,心里不服气?想上去咬他一口去?”

气得他把眼睛收回来,头也转回去,全没奈何地走出李府。欧霜白叫他登舆,他偏不,非说要去访友。他和她的较量,不外乎是不归家,不理她,头也不转地往别处去。

未几良恭也接了妙真由李家大门出来,七山早把马车赶到门前等着,妙真却对良恭说:“天好,咱们走回去好了,顺道去买只烧鹅。”

良恭先打发了七山回去,和妙真走到接头往右拐去条热闹街市上。良恭好半日不开口,妙真挽着个篮子,尽顾着看两边铺子里的货,也没想着说话。

隔了一会,他憋不住便斜下眼把她东张西顾的脸腮盯着,语气有些冷淡地问:“我走时不是说过,今日恐怕要在李家用晚饭,你又跑来接我做什么?”

“寇立来了,姑妈说下晌凑个席面,你怎好不在?所以就来告诉你一声嚜。”她看中有家铜器铺子里的灯台,把他袖子拽一拽,“你看那个烛台真别致!点在床上那小矮柜子上正合适,咱们进去瞧瞧。”

良恭给她拽了进去,她只顾着看烛台,他则冷眼看她,“不过一顿席面而已,没有我难道你们就不开席了?眼巴巴的跑了来,是不是听见人家李家有客在这里?”

妙真全没听见,把那烛台握在手上转个不住。分量沉甸甸的,是只高脚飞燕样式的,在燕子背上凿了个插蜡烛的窝。她随便点着头,问那伙计,“就这一个么?”

那伙计见她喜欢,不肯失了这笔买卖,只一个也装模作样道:“您等我后头给您找找去。”心道先将她耽误下来再说,便打帘子进了内室。

妙真握着那一只回头个良恭看,“要是有多的,买一对最好,点在卧房里是不是好看?”

良恭翻了个白眼,背身走去另一头架子上看东西。妙真得空问:“你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

他懒洋洋地扬着嗓子,“没谁!”

待要追问,活计又打帘子出来,迎来笑道:“真是对不住夫人,我进去问我们掌柜的,掌柜的说这东西没打第二件,就只做了这么一件。”瞧见她脸上有些失落之色,他又忙说:“您瞧瞧,多灵巧别致的东西,做得多了可不就没意思了么?何况一般人家谁肯花这多余的工价银子买这样的烛台?您瞧那架子底下一层,都是买那样的,那样的便宜,二十几个钱一个。”

妙真因问:“那这个呢?”

“这个得贵些,二钱多银子。”

“你们掌柜还肯再打一个么?若有一对,我就买。回头打好了,连这个一并给我送家去。”

那伙计忙不迭答应,“这有什么不肯的?只要您肯付个定钱,改明日一准给您送去。”

这般说下定钱,妙真掏掏袖子,偏生换衣裳忘了带荷包。便扭头叫良恭,“嗳,你来付个定钱给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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