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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葛仰望着上方的男子, 他长眉入鬓,薄唇如锋,俊美五官犹如镌刻, 而他那双眼睛中犹如冰霜初融的温柔, 更是让他有着致命的魅惑力,让人怦然心动, 恨不得溺在其中。

有那么一刻, 她觉得自己依然在梦中。

于是她伸出手,试探着去触碰他, 她的手指很轻地落在他的高挺的鼻子上, 又一点点游走, 抚摸他俊美的脸颊, 薄薄的唇, 还有线条流利的下颌。

宁王低首专注地凝视着自己的妻子。

此时的她一袭乌黑的发盈盈落在身后, 跪在榻上仰脸望着他, 一双乌黑的眼睛浓郁清澈犹如秋夜的湖水, 她看上去脆弱无助,像是遭遇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她的手指抚在自己脸上, 带来丝丝沁凉。

宁王抬起手来, 握住她的手指,却感觉那手指凉到几乎没有温度。

他垂着单薄的眼皮, 眼睛中没有半分昔日的锐利,只有无尽的温柔和怜惜。

他低哑地开口:“是做噩梦了吗?”

声音太过轻缓温柔, 以至于竟有几分小心翼翼。

青葛摇了摇头,之后又点了点头。

宁王便将她抱在怀中, 之后一起坐在榻旁:“只是梦而已。”

青葛靠在他肩膀上,有些贪婪地汲取着属于他的清冽松竹香。

她想, 天下任何女子能得他这样的呵护,都将是幸运的,都将得到一生的幸福。

于是她到底低声开口道:“我知道是梦,我在梦里就知道那是梦,但我醒不来。”

宁王轻叹一声,他略低首下来,用自己的鼻子轻轻蹭着她的脸颊,温声道:“不要怕了,你现在已经醒了。”

青葛耷拉着眼睑,道:“嗯,我知道,你来了,你抱着我,我就醒了。”

她沉默了下,才继续道:“我梦到雪,大雪,特别冷,我很害怕。”

宁王抱着她,低声哄着道:“还有吗?”

青葛笑了下,将那些轻轻略过,只是道:“正在我茫然不知所措时,你便出现了,搂住我,我以为这都是梦,结果醒来你便抱着我。”

她仰起脸,再次冲他轻笑:“醒来后就看到你,我安心了。”

宁王轻叹一声,他将脸埋在她的颈窝里,感受着这温柔的馨香:“那我回来的正是时候。”

青葛笑得格外温软甜美:“是的,殿下。”

宁王轻笑了一声:“你小时候是不是曾经有关于雪的经历,并不愉快?”

青葛摇了摇头:“没有,不过——”

她略顿了顿,用一种平静的语气道:“我母亲小时候总是会抱着我,她说起我出生时的种种,会和我说那时候下着怎么样的大雪,还和我说起我名字的来历。”

她用柔软而脆弱的语气,说着属于别人的故事。

宁王略蹙眉,道:“岳母经常和你提起这些,估计才让你总想着来,或许这些言语中也伴随了一些不好的记忆,比如你曾在雪中摔倒,你自己虽然忘记了,但其实会在梦里回忆这些,从而导致你反复噩梦。”

青葛微诧,他竟然用了“反复噩梦”这个说法。

她疑惑地看他。

宁王:“上次你也做了这样的噩梦。”

青葛点头:“嗯,想必是吧。”

宁王抬起手来,手指点了点她的眉心:“所以以后我就要叫你三三,这个雪字我们万万不要用了。”

青葛笑道:“是。”

宁王又道:“你身上还觉得疲乏吗?如果不疲乏的话,出去看看我给你带来的新玩意儿。”

什么好玩的

青葛仰起脸,好奇地看着他:“什么好玩的?”

宁王轻笑:“起来看看。”

青葛懒懒地道:“身上没力气,不想动。”

宁王却一个弯腰,径自把她抱起来,哄着道:“如今到底为时尚早,你若到底还走,你待在床上睡的话,睡到黄昏时候反而清醒了,晚间便再难睡着,日常一来,作息混乱,所以这个时候就得起来走走,这样才精神。”

青葛听着,自然也就随他了,刚才那一场梦境之后,她原本诸般情绪已经尽皆消散。

毕竟人活在世,终归要面对现实。

她略做梳妆后,宁王便命人送来膳食:“先用些?”

青葛看了看,却见其中有一条鱼,银白如雪,肉质细嫩的样子,便随口道:“这是什么鱼?”

宁王笑道:“前朝名士刘宰有一首诗便是关于此鱼的,以三三的冰雪聪明,一想便知。”

青葛:“……”

她突然有些心累,便道:“可我不想去猜,我就想你告诉我。”

宁王见此,却是笑道:“鲜明讶银尺,廉纎非虿尾。肩聋乍惊雷,腮红新出水。芼以薑桂椒,未熟香浮鼻。河魨愧有毒,江鲈惭寡味。”

青葛还是不懂这是在说什么。

她便干脆不理他了,故意道:“那我尝尝了。”

宁王看她没什么兴致,猜着她是依然因那噩梦,心里不舒坦,便哄着道:“好,先尝尝,这个味道鲜美,你吃了也开胃。”

青葛拿了银筷,尝了一口,只觉这鱼骨嫩鳞细,肉质肥嫩,好吃得很,怪不得还有什么名家要专门为它写诗。

不过宁王没说,她竟连这到底是什么鱼都不知道。

她只好道:“确实味美,不过此鱼得来不易,怎么突然有这个?”

她是试探着猜的,不过显然她猜对了。

宁王道:“这是缟兖时家送来的贡品,他们千里迢迢运来了水箱,特意送了这鱼来,以后每年这个时节,我们都可以吃到了。”

青葛心中微诧,她快速地想着,于是便明白了,时家所处的缟兖有四宝,分别是银鱼、鲚鱼、白虾和角鱼,如今想来,这必是鲚鱼了。

于是她一下子明白今日宁王的喜悦了,他自然不止是为了这鱼,还因为缟兖时家对朝廷的归顺和服从。

缟兖时家以后每年都要进献四宝,这其中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这么一来,四大世家中的夏侯家和时家都已经唯朝廷马首是瞻了,那其它两家怕是也不足为惧了。

宁王道:“以后每年,皇室宗亲都可以吃桃花鲊了。”

青葛抿唇笑了下:“这是朝廷之福,也是殿下之功。”

宁王兴致颇高:“等用过了,我再给你看一件有趣的。”

青葛:“好。”

用膳过后,青葛随了宁王出去园圃中。

这其间罗嬷嬷也过来了,她悄悄地打量着青葛,眼中似乎有担心的意思。

这让青葛有些意外,她这才记起,当时自己疲惫至极昏昏欲睡,似乎她也凑过来看?

不过对此,青葛并不领情。

她经历了这么许多,是再清醒不过了,什么崔姑姑什么罗嬷嬷,什么夏侯家,都是虚无,任何人她都不会在意。

当然也包括宁王。

宁王爱她吗,自然是爱,爱若珍宝,她也很感动,甚至她也喜欢他。

只是他再疼爱怜惜自己,那也是因为他误以为自己是夏侯氏嫡女,是他的妻子。

只不过吃条鱼而已,都不让人安生,还要考诗词……

她懒懒地随在宁王身边,过去了园圃,这园圃中种植了各样树木,有胭脂桃、水晶李、红杏、香柿等,也有南方移植而来的桑葚柑橘等,如今晚春时节,枝干交错,花叶繁茂。

因那些果树要防虫害,特意在下面刷了一层白石灰水儿,就仿佛那些果树穿了白裙一般。

青葛好奇地看宁王:“是有什么稀奇的,是这些果树吗?”

宁王指了指:“你看。”

青葛好奇看过去,却见两个侍从牵了两匹马过来,那马竟生了双脊骨,只高三尺,皮毛为海石榴色,罕见稀奇,闻所未闻。

她疑惑:“这是什么马?”

宁王道:“这是苍邳果下马。”

青葛越发惊讶:“苍邳的果下马?”

她之前倒是听说过这马,据说出自苍邳庆水一带,可以乘坐穿梭于果树之下,矮小耐劳,只能偶尔产之,不可多得,是以价格昂贵,苍邳视为珍品。

她彼时在书中看到,只以为只是传闻罢了,不曾想竟然亲眼见到了这传说中的果下马。

宁王道:“传闻汉宫之中便有果下马,汉宫甚至专设了矮马厩,供宫廷娱乐之用,只是后世不曾见过罢了,不曾想如今你我见到这等奇物。”

他笑着道:“这一匹果下马是专门留给你的,可以在后院骑着玩,或者回头蹴鞠时骑用,也是有趣。”

青葛一听这话便笑了:“才不要呢,蹴鞠的时候若是骑这个,别人眼睛都得看红了!”

显摆也没这么显摆的。

青葛足足练了两三日蹴鞠,她纵然收着些,不敢太张扬,但也慢慢被大家发现,她竟“很有蹴鞠的天分”,于是蹴鞠女子比赛时,她竟被委以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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