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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是。”

她终于把目光从塑料瓶转移到杨暄那里,只听他又道:“大部分是别人送的。”

“真好,”尤思嘉接着问,“为什么送你?”

“不送我就揍他们,”杨暄朝她笑了一下,“懂了吗?”

她下意识地点点头,反应过来后又飞快地摇摇头,想了一下,还是重新点点头。

对方瞧她这一连串的动作,有点想笑,但是忍住了,他用鞋尖轻轻踢了瓶身,示意她去拿。

尤思嘉刚上来没反应过来,等杨暄又示意了一遍,她才问:“我能拿?”

“要不然我叫你来是干吗?”杨暄说,“炫耀吗?”

尤思嘉有点不敢置信,小声说道:“能拿多少?”

杨暄故意问:“你想拿多少?”

她连忙蹲下,去拧瓶盖子,手直接伸进去抓了一把,连头也不抬。

“我拿一把行吗?不对,”尤思嘉说完又立马改口,“两把?”

杨暄这次真的开始笑了:“你能拿多少就拿多少,考验你本事的时候到了。”

他既然这么说,尤思嘉就不客气了。

她上衣有两个口袋,裤子还有两个口袋,于是开始一把一把往里面塞。上衣口袋浅,装不了多少,裤子口袋则更深一点,只是弹珠太沉,塞到最后,她都感觉裤腰那块要被沉甸甸的口袋给拽下去了。即便这样,地上的瓶子里还剩下一半,可她的行动已经变得非常不便。

杨暄在旁边也不制止,就看着她拿,从她把上衣口袋塞满的时候,他就开始憋笑。

现在尤思嘉很像往身上挂满食物的小仓鼠,走路只能一小步一小步地挪动。每走一小步,里面的弹珠就互相碰撞发出哗啦的声响,杨暄最后坐在床上,笑得整个人的肩膀一抖一抖的。

听到动静,尤思嘉就转身看他,一转身,身上又开始稀里哗啦地响。

笑了半分钟后,杨暄缓过劲来,终于不逗她了:“这个塑料瓶里的全送你了,你把口袋里那些全放进去吧,要不然照你这个走法,明天早晨都到不了家。”

尤思嘉倒也不嫌麻烦,开始重新倒腾,一把把将弹珠掏出来。

看她费劲的样子,杨暄也半蹲下来,隔着一点距离,帮她把上衣口袋里的弹珠拿出来。他手掌修长,探进口袋一次性能拿很多,上衣还好,但裤子口袋就不方便去碰,于是他就看着尤思嘉自己鼓捣了半天。

全部放回去后,尤思嘉去拎塑料瓶上的把手,她力气不算小,但看样子也颇费劲。

杨暄弯腰接过:“我帮你拎一段。”

出了屋,外面的黑色已经把整座村庄彻底淹没掉,只留下挂在天角的一弯月,像被抹布反复擦拭过好几遍,颜色看着又新又亮堂。

尤思嘉跟在杨暄后面,没走两步就听到院门口有人咳嗽了一声,啐痰的动静惊动了外面看家的大黄,它呜咽了两下,紧跟着的就是直直往院内晃的手电筒,强烈的灯光让尤思嘉不得不眯起了眼睛。

“谁在家?”

中气很足的厉问,听声音,是杨暄的姥爷。

“我。”杨暄说道,随后把拎着塑料瓶的胳膊往身后偏了偏。

来人走近,手里也拎着一个白色的塑料桶,杨暄看见后皱了皱眉。

尤思嘉喊了一声四爷爷。

四爷爷瞅她一眼没吭声,只问杨暄:“你拎的什么?”

“不要的小玩意儿。”

听他这么说着,尤思嘉突然感觉颈后的领子一紧,杨暄接着就把她拽得趔趄一下,用她的身形挡住了塑料瓶。

对方扫了一眼,不再关心这个,又问:“你姥姥呢?”

“胃不舒服,风湿也犯了,骑三轮车去后村老五叔家买膏药去了。”

“一天到晚净这些事,没病也硬装,”四爷爷往地上吐了一口痰,“黑灯瞎火,也不生火做饭,这过的什么洋日子。”

因为被拽着领子,尤思嘉明显能感觉到杨暄的小臂都紧绷了起来,但他的音调听着很平稳:“饭我做了,锅里闷着。”

对方不说话了,咳嗽一声,越过他们直接进了屋。

杨暄往前轻推了一下尤思嘉,声音很低:“走。”

刚跨出院门,里面又传来声音:“别出去了,回来吃饭!”

“你先自己吃,”杨暄头也不回,“我等我姥姥回来一起。”

这一桶溜溜球,杨暄只帮她拎到门口,随后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尤思嘉则把塑料桶搬到了自己睡觉的屋里,拿个盆坐在地上,把弹珠全倒了出来想清洗一遍,外面喊她吃饭她也顾不得。

最后刘秀芬直接推门进来:“喊你吃饭你听不见?没长耳朵眼是吗?”

尤思嘉这才丢下溜溜球去了堂屋,她妈在饭桌上还在念叨:“还以为你在写作业,一天到晚光玩吧,哪来的那么多玻璃蛋子?是不是你姐给你的钱?”

“我哪有几个零花钱,吃早饭都不够用,”被点到名的尤思洁觉得莫名其妙,瞅了一眼她妹,“谁知道她在哪鼓捣出来的,说不定还是抢人家的。”

尤思嘉低头喝了一口汤,随即举起手来表示无辜。

晚上睡觉的时候,刘秀芬进来铺床,看见地上的盆,又勒令尤思嘉赶紧把这些东西全收拾干净,要不然她明天就给她直接扔了。

尤思嘉急急忙忙要去搬,这时旁边的伏案写作业的尤思洁来了一句:“外面什么动静?”

大家一顿,只听到隐隐约约的摔打吵闹声。

“还有什么动静,”刘秀芬不以为意,开始把尤思嘉往床上赶,因为有些显怀,她的动作迟钝许多,“你四爷爷又发酒疯了呗,打人、骂人,和他外孙干仗。”

“那他俩谁能揍得过谁?”尤思嘉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刘秀芬给了她个白眼:“怎么?你也想和长辈干仗?你现在该关心的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睡觉。”

尤思嘉躺在床上后,仍旧留心听着外面的动静,人声逐渐平息,偶尔传来两声狗吠。

尤思洁写完作业后也关了台灯,屋内一张床,她睡里侧,脱鞋上床的时候从尤思嘉身上跨了过去,又踢踢她:“往外边点,人不大,占的地倒多。”

尤思嘉拥着被子往外挪了一挪,移到了床边。这个位置正对着窗户,上面的帘子也没拉严实,那弯月就透过窗棂哗啦啦落下来,刚好撒在她的枕巾上。

因为多出来的一小块月亮,尤思嘉今晚的睡前剧场就进行得不是很顺利。

她转头瞅了瞅尤思洁,对方已经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今天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尤思嘉在心里默默想着,虽然探险失败,在和守门的公鸡战斗中也落了下风,但是她仍旧阴差阳错获得了春日的第一批宝藏。

而杨暄,他和她之前听到的、还有大人口中描述中的,都不太一样。

他是馈赠她宝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