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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悔了。

就不该坐在后面。

单羽坐在倒数第二排的座位上, 跟随着车屁股在破烂的道路上蹦蹦跳跳。

前面的确是乱而且挺脏,不光有一笼鸡,后来还上来了几筐山货, 但后面也并没有多好。

旁边一个老太太抱着个小女孩儿, 小女孩儿手里抱着个小土狗。

土狗一直在咬单羽袖子上的口袋盖儿, 小女孩儿一直在哭,老太太一直在骂她。

“一只狗, 卖了就卖了,你上学又不管它……”

“我养它的,我每天回来都喂它。”小女孩儿说。

实在是很吵, 单羽从狗嘴里扯出袖子, 偏开头看着窗外, 贴得太近, 又在玻璃上磕了两下脑门儿。

“不要咬别人!”老太太一巴掌拍在狗头上。

小狗叫了起来,哼哼唧唧地更吵了。

单羽转回头看着老太太。

老太太也看着他。

“去老镇还是市里?”单羽问。

“镇上。”老太太说。

“去卖狗吗?”单羽又问。

“不卖。”小女孩儿说。

“是啊,生了一窝, 就剩这一个了,”老太太说着又踢了踢脚下的一个篮子,“还有这些蘑菇……”

“能卖多少钱?”单羽问。

“卖不了多少, 今天摘得少,也就四十来块钱, ”老太太又拍了狗一巴掌,“算上狗能卖个一百吧。”

小女孩儿一听这话抱着狗又哭了。

“卖了给你买新衣服, ”老太太说, “别哭了, 以后还生呢。”

“生了又卖的, ”小女孩儿抹着眼泪, “我不要新衣服。”

“这么小的狗也就三十吧。”单羽说。

“喂了一阵儿了,哪才三十,”老太太说,“都五斤了!”

“不卖的。”小女孩儿反复强调着。

单羽拿出了钱包,抽了一张一百出来,递给了老太太:“狗和蘑菇我都买了。”

老太太愣了愣,接过了钱。

“不要再骂了,”单羽说,“吵死了。”

“你也别哭了,”单羽又看着小女孩儿,“知道红叶小镇吗?”

“嗯。”小女孩儿点点头,“就刚才那里。”

“下车顺着街走到头,大隐民宿,”单羽说着从她手里拿过狗,塞到自己外套里,狗头探了出来,他把狗头按下去,拉链拉到了顶,“你的狗就在那儿,你以后想看它就去。”

“你不吃它吗?”小女孩儿问。

“不爱吃。”单羽说。

“真的吗?”小女孩儿又问。

“真的。”单羽点点头。

车开到老镇,小女孩儿被老太太扯下车的时候又回过头大声喊着:“真的吗!我去找你看狗的话!真的吗——”

“真的,”单羽说,“你哪天要离家出走没地方待了也可以去。”

班车在老镇会停一会儿上下客,单羽跟司机打听了一下,找了辆返程的班车,给狗套了个袋子,跟蘑菇一块儿让司机给带回小镇路口。

回到车上,他的位置上已经坐了人,不过没所谓,前面堆着的各种鸡鸭山货差不多都在老镇下车,他坐在了之前放着山货的一个座上,屁股下面还能摸到土渣子。

难怪陈涧和陈二虎他们都愿意骑摩托车。

他拿出手机,把返程的班车车牌号发给了陈涧。

【乏单可陈】叫人去路口那里接一下狗和蘑菇

陈涧过了两分钟回了消息。

【陈鱼落雁】?

【乏单可陈】刚买的

【陈鱼落雁】什么狗什么蘑菇?

单羽回了条语音:“五斤重的土狗,一筐刚摘的蘑菇,狗养着,蘑菇吃了。”

【陈鱼落雁】………………………………………………………………

单羽笑了笑,顺手又点开了手机相册。

最近的三张照片都是陈涧,烫头一张,巡店一张,最新的那张是在等车的时候拍的。

陈涧靠坐在摩托车上,腿撑着地,看着车来的方向。

胡畔的技术还是不错的,这个新烫的发型起码比陈涧自己弄的强,没有原来那么乱,只是压掉了混乱的天然卷,在头发上烫出了弯曲的纹理,看上去自然而随意。

不过这发型是需要打理的,单羽把手机放回兜里,枕着后面一个大叔甩到他椅背上的不知道装了什么的袋子闭上了眼睛,看得出来陈涧起床的时候整理过,烫头的水平一般,整理发型的水平倒是很牛。

陈涧跨在摩托车上,看着远处开过来的班车,看车牌就是单羽托运了狗和蘑菇的那辆。

“大隐的是吧?”司机打开车门,拎下来一个筐和一个尿素袋子放在了他脚边。

“是的。”陈涧看了一眼,筐里是蘑菇,老村摆摊卖五块一斤的那种普通蘑菇,袋子里是一小团还在动的东西。

车开走之后,他解开了系在袋口的绳子。

里头还真是一只狗,小土狗,最土的那种黄毛黑嘴的,村里谁家狗生了,直接可以去要一只的那种。

“真牛逼。”陈涧有些无语,不知道单羽在车上干了什么。

他把筐放到后座固定好,再把狗掏了出来,塞到自己外套里,狗很小,估计也就五斤,还算老实,回大隐的路上一直在哼唧,但没有乱动。

“我的天啊,”胡畔从屋里跑出来,接过陈涧从外套里掏出来的狗,“他让你去拿的就是这个狗吗?这不是土狗吗?”

“嗯,还有蘑菇……还算新鲜,”陈涧说,“让赵姐做菜吧。”

“车上买的?”老五从花园也走了过来,“买这些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陈涧无法想象出一个合理的场景,“他买两棵白菜送回来也不奇怪,就是好玩吧。”

“这狗养哪儿啊?”胡畔挺喜欢这小土狗,放地上带着来回跑,“有名字吗?”

“叫蘑菇吧。”陈涧说。

“蘑菇蘑菇来,你叫蘑菇了知道吗?”胡畔逗着狗。

“我们仓库里还有之前围栏拆下来的旧木板,”陈涧看着老五,“会木工吗?”

“不会。”老五如实回答。

“会给木工递工具吗?”陈涧又问。

“会。”老五点头。

“来吧。”陈涧拎着蘑菇筐往屋里走。

“谁是木工?”老五跟在后头。

“我呗。”陈涧说。

岳朗的时间掐得很准,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单羽刚下了车,还在站台上走着。

“北口啊,”岳朗说,“原来那边修路,车都停这边儿了。”

“嗯。”单羽应了一声。

“一会儿直接去饭店,”岳朗说,“没叫别人,就小路和大康在包厢等着。”

“行。”单羽跟着人群往前走,不断有人拖着行李从他身边超过去,每一个人都脚步匆匆。

只有他不急不慢地走着。

到出口的时候同车的人都已经走光了,外面就岳朗靠着出站厅的柱子看着这边。

他走出来的时候,岳朗一眼就看到了,一边快步迎过来一边指着他:“你他妈怎么不爬出来。”

单羽笑了笑没说话。

岳朗也没再说话,过来张开胳膊用力地抱了他一下,然后又退后了一步看着他的腿:“腿好了吗?”

“还行,就是爬不快。”单羽说。

“你大爷。”岳朗说。

“走吧。”单羽偏了偏头。

“等等,”岳朗看着他,“我先看看。”

单羽站着没动,也看着岳朗。

出来之后他没见过任何朋友,算起来跟岳朗已经快四年没见了,这会儿猛地也有些感慨。

“没什么变化,”岳朗说,“我还想着你会胖点儿呢。”

“你老了。”单羽说。

“四年了,怎么不得老个一两岁的。”岳朗说完又瞪着他,“没有你这么说话的啊!”

单羽笑了笑,过去搂了搂岳朗,在他背上拍了好几下。

“操,”岳朗抹了一把眼睛,“我是真挺想你。”

“看出来了,”单羽说,“走吧先憋着,晚点儿哭给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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