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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消停会儿了,”老太太说,“这个祸害!”

“听说还是陈二虎给他哥逮着的?”老福叔问,“大义灭亲啊。”

“陈二虎也不消停,让他哥给带坏了,”另一个阿姨说,“这回是要改邪归正了吗?”

“他现在在我们那儿干得挺好的,”陈涧说着又往阿姨那边凑了凑,“不是,就昨天半夜的事儿,你们全知道了?”

“多大点儿地方啊,”老福叔说,“就搁他们窗户底下抓贼,那么大动静……都说那个老板厉害了,带着一帮打手把陈大虎给抓了。”

“他就那个老板,”老太太指着单羽,“腿不好的那个嘛。”

“嗯。”单羽点点头,“是我。”

“你腿这样,怎么带的人?”老福叔看着单羽裤腿下露出来的一截支架,“假腿啊?”

“我在屋里指挥的,”单羽指了指耳朵,“他们都戴着接收器呢,能统一行动。”

“哦——”屋里一片恍然,“高科技啊。”

哪儿来的接收器……

怎么就高科技了?

陈涧看着单羽,有些无语。

陈按摩给单羽拿完脉抓了药,他们离开的时候,屋里一帮人都还在讨论,并且当着当事人的面添油加醋,事件版本迅速迭代,在当事人的协助下,已经迭到了大隐的瘸老板遥控高科技设备捕捉陈大虎这一版。

再往下陈大虎就得是被黑袍纠察队逮走的了。

“你是真什么都敢张嘴。”陈涧说。

“总比让他们一直讨论我们那儿死过俩人要强,”单羽说,“造点儿谣压一压。”

陈涧沉默了。

单羽的思路一向这么清奇。

“怎么走?”单羽上车之后问了一句。

“回大隐的路都不认识了?”陈涧问。

“去新村么不是,”单羽发动车子,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要去还钱拿收据吗?”

“我自己去就行。”陈涧赶紧说,“不用你送我。”

“回去再开了摩托车过去吗?”单羽说。

“嗯。”陈涧点点头。

“那不是倒走十八里了,”单羽说,“过来的时候那个岔路不就写着去新村?”

“我……还是自己去吧。”陈涧说。

单羽没说话,车开了出去。

陈涧也没说话,只是盯着前面的路。

到了去新村的岔路时,单羽果然没问他,直接转了上去。

陈涧叹了口气:“真不用。”

“开个车有好处,虽然是个二手的,”单羽说,“也比你那个破摩托车值钱,让人家也能看到你现在比以前好了,偿还能力也强了,不至于怕你们还不上钱老追着要。”

“那万一人家觉得我都开车了,还不马上追着让全还了啊。”陈涧说。

“谁让你说这车是你的了,”单羽说,“我还是你司机了是吧?”

陈涧笑了起来。

“你那个高科技捉贼的老板送你过来的,”单羽说,“你现在收入稳定,还钱没问题。”

“嗯。”陈涧应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他又转过头看着单羽:“我知道说这个挺虚的,但是还是想说……”

“不用谢,”单羽说,“顺路的事儿,你回去一趟再出来,还耽误工作时间。”

读心术啊老板真的高科技。

新村的确很新,比起老村,没什么特色,是到处都能看到的那种统一规划的行政村。

单羽开着车,在陈涧的指挥下绕过了半个村,在一户两层小楼的院门外停下了。

陈涧下车,过去按了门铃,院子里传来了狗叫。

二楼阳台有人探头出来看了一眼,过了一会儿一个女人出来给陈涧开了门。

一开始女人是堵在门口跟陈涧说话的,陈涧说了几句,女人往车这边看了一眼。

也许是真的管用,也许只是碍于还有人在,女人把门打开了一些,让陈涧进了院子,然后把陈涧晾在院子里,自己进了屋。

单羽看着陈涧的背影,就那么站在院子里,狗在旁边冲着他叫,他等着里面的人收钱,然后给他写个收据。

陈涧看上去很平静,这样的事儿他应该已经做了不知道多少次了,毕竟以他们父子俩之前的收入,还钱方式一定是小额多次,这种冷遇早已经习惯了。

但在单羽看来,这个场景却相当煎熬。

陈涧不让他跟着过来,也许不仅仅是因为不愿意麻烦他,更多的大概也是不愿意让人看到他这一刻的狼狈。

过了几分钟,一个男人走了出来,叼着烟,从半开的院门里往外看了看,再把手里的一张纸给了陈涧。

陈涧拿了收据,也没多说,转身走了出来。

每次还完钱,拿到对方的收据,对于陈涧来说,是件能让他起码轻松一两天的事儿,虽然有时候哪怕是还钱,面对的也都是埋怨和指责。

今天算是好的,的确就像单羽说的,老板亲自开着车送他过来还钱,对债主来说就像是一种保障。

单羽一直从车窗里看着他,就大门这儿走过去一条村道五步路的长度,他被看得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走了,不知道要不要表现得高兴些,以证明单羽的想法是对的。

“你哪儿不舒服吗?”单羽问了一句。

“嗯?”陈涧愣了愣,看着他,“没啊。”

“走这三步半那个艰难啊,”单羽说,“不想上车就走回去得了。”

你不盯着这三步半我早走完了。

陈涧绕到副驾上了车,发现单羽还往那边看着。

“你看什么呢?”他问了一句。

“不知道,我感觉你债主在看我,所以我转脸让他们看一下。”单羽说。

陈涧往那边也看了看,发现人家两口子的确是在二楼阳台上往这边看着,他愣了好半天,往椅背上一靠,笑了起来。

这一笑就有点儿停不下来,单羽把车往前开了一小段,掉了个头他都还在笑。

“还了多少啊,”单羽看了他一眼,“乐成这样,不知道的以为你收债的呢。”

“没。”陈涧搓了搓脸,看着前方。

过了一会儿没忍住又叹了一口气。

在单羽开口说缺氧之前,他补了一句:“缺氧了,买个氧气瓶去。”

“神经病啊。”单羽笑了起来。

从新村出来的路两边全是玉米地,阳光下金色的玉米穗和绿色的叶子像是发着光,单羽车速放慢了,出神地往车窗外看着。

“开车不看景,看景不开车啊。”陈涧提醒他。

“好嘞。”单羽把车停下了。

“……不耽误上班时间了?”陈涧问。

“之前在山上能看到这里,”单羽说,“觉得跟厚毯子似的,现在到跟前儿了才发现这么高。”

“你是没去过乡下吗?”陈涧偏过头看着他。

“去了也没注意这些,”单羽说,“看时间长了觉得跟做梦似的。”

“我有时候做梦都会梦到,”陈涧说,“在市里念的时候就总梦到,山啊,田什么的。”

“乡愁嘛。”单羽笑笑,“离得越远越浓。”

“陈二虎今天早上跟我说来着,”陈涧想起来之前陈二虎说的话,“他哥出来之前他要好好干,然后离开这里。”

单羽转过头,看着他:“是么?”

“嗯,”陈涧点点头,“还有,他问我了,是不是你给陈大虎设的局。”

单羽啧了一声:“脑子也不是太笨……过几天我找他聊聊吧。”

“不用吧,他没怪你,不管怎么说,你算救了他,起码陈大虎揍不着他了,”陈涧说,“也揍不着他爸了。”

“现在是不怪,”单羽说,“不聊聊他总有个疙瘩,事都做到这儿了,不留隐患。”

“嗯。”陈涧应了一声。

单羽重新发动车子的时候他忍不住还是问了一句:“你会在这里待多久?”

“嗯?”单羽踩了刹车,看向他。

“陈二虎说,大家早晚都会走的。”陈涧说。

“有人为了赚钱走,”单羽笑了笑,“有人为了赚钱来。”

陈涧没出声。

“我还没想走呢。”单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