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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心脏发飘,看到他朝她拖泥带水地瞥来一眼,眸光流转,拉长的眼尾也染上了些许粉意。

被她弄乱的短发被拨开,露出一处已不新鲜发红的伤,精细的护理让它看起来并不狰狞。

林琅意用手指在这道还未完全好透的疤上摸了摸,换来他又一次沉闷的喘息,钳住她大腿的手掌用力,不知道是喜欢还是讨厌。

漂浮之间,林琅意其实不太能再分出心神去倾听门外的声音,她恍恍惚惚地想着林向朔可能已经走了,而她也快到了。

手机铃声的响起让心脏都骤停,像是失控的风筝忽然被用力拽了一把,却叛逆地迎风而上,失重的感觉陡然冲上大脑。

不止,熟悉的嗓音在不远处吊儿郎当地响起,他问:“林琅意,你掉进去了?”

林琅意的喉咙口被堵住,下意识并起的膝盖被人变本加厉地禁锢,不让她躲。

她的脑子短暂地失神掉线了片刻,不受控制的震颤扩散到全身,左脚在他肩膀上扭曲一别,高跟鞋终于掉落,正巧落在他怀里。

脚踝毫无隔阂地贴在他的肩骨上,接触的皮肤滚烫,像是要将她灼伤。

林琅意拼命想收回身体的控制权第一时间去包里翻出手机按掉,可整个人像是断了片一样半晌都缓不过来。

那铃声悠长地奏着曲,绵绵不断。

“砚靳?”林向朔讶异,“里面是小意?”

程砚靳没挂电话,只将凑到耳边的手放下来,手机上亮起的屏幕朝外,上面赫然是“林小猪”三个字。

他皱眉:“你妹妹的铃声听不出来?”

林向朔的脸上却徒然挂上了几分尴尬和窘态,难怪里面一直不出声也不出来,原来是林琅意在里面。

她听见他说的那些话,要怎么想他啊?

她也不知道如何面对,知道两人打照面会尴尬,所以才不出来的吧……

林向朔像是吃了半只苍蝇一样脸上一阵青一阵紫,懊恼又难堪,连声无名无姓地对着洗手间说了几遍“对不起”,只想快点离开。

转过身,林向朔也不知道是在对程砚靳解释还是在安慰自己,打哈哈道:“我刚才看到原总往这里走,以为是他,所以过来了。”

话音刚落,他看到了程砚靳的眼睛拘挛了一下,他脸上原本那股懒散劲儿猛地收回,直起脸,眼皮却往下压,直勾勾地盯着他。

林向朔被他一瞬间几乎算得上是翻脸的神色吓住,差点咬到舌头。

根本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林向朔杵在原地呆了几秒,在这种阴森的冷场中忽地听到了“啪嗒啪嗒”的声音。

程砚靳移开目光,面色冷凝地看向声音来源。

林向朔被这位妹夫吓得不轻,也只会顺着他的目光跟着往下望,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进了一只乌漆嘛黑的猫。

也许是因为大门开着,又或者是跟着程砚靳跑进来的,这只皮毛顺滑的黑猫欢快地沿着走廊一路冲进来,肉垫每一次踩在光滑的大理石上都踩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小猫熟门熟路地跑进来,直接拿脸刹在洗手间紧闭的门前,前腿一压,半翘起身,伸出一只爪子从门缝底下塞进去到处抓。

它的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爪子在地上乱刨,恨不得跟着进到厕所里。

程砚靳的肩膀微微一颤,猛地将手中的电话挂断,铃声戛然而止。

落针可闻。

林向朔的脑子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他迂拙地站在原地,讷讷:“这不是原总的猫吗?”

“原总的猫……”他慢慢地将视线从想钻进厕所的小猫身上抬起来,一寸一寸地看向紧闭的门,“小意的手机……”

程砚靳脸上的肉绷得僵硬,牙关紧闭,他将手机死死捏在掌心,就连指甲都深深地嵌进了肉里,像是忍着亟待爆发的翻涌的情绪。

呼吸被死死压住,他的眼底仿佛滚动着翻江倒海的浪,死一样的寂静后,那些汹涌的神色终于像是潮汐一般退去,最后销声匿迹。

“服了你这只馋猫!”程砚靳的声音从口中发出来,人却站在原地足足迟钝了三四秒,好似还没有抢回身体的控制权。

“林琅意刚才在外面喂了你点吃的,你这就屁颠屁颠地跟着她跑来了?”

程砚靳僵直地往前迈了一步,像是溺水的人拼命咳出了第一口奄奄的水,于是剩下的反应终于像是断线重连后慢慢正常起来。

他几步走上前,蹲下身,将疯狂刨门的小猫抱起来,斥责:“她上洗手间你也跟着?怎么,谁喂你口吃的你就跟谁跑是不是?小墙头草。”

黑蝶贝喵喵喵地叫个不停,尾巴乱摆,程砚靳横着手臂将它托抱在怀里,不甚熟练地摸着它背上的毛安抚它,说:“她很快就出来了,你急什么。”

扭过头,林向朔还呆呆地站在门前,程砚靳脸上的波动已然完全抚平,像是将一张揉皱的白纸重新捋开,压平了每一道折痕。

他冷静道:“你等错了,聿哥有洁癖,他如果要去洗手间,肯定去的三楼他自己房间的那个,不会在这里。”

林向朔怎么会怀疑出自挚友程砚靳的话,闻言觉得有道理,忙不迭地点头往后退:“那我……那我去三楼等他?”

“嗤……”程砚靳冷嘲出声。

他嘲讽完人,仰起脸,左右小幅度地活动了下头颅,隆起的喉结在脖颈上分外明显。

往上看,奢华富埒的壁画印入眼帘,灯光晦暗,有一种腐烂的靡丽感。

程砚靳的喉结滚了滚,不知道在看哪里,声线依旧冷静,像是浸入深海的冰山,晦暗深重:“你如果有事要求聿哥,那就不要莽着上楼去找人,他不喜欢别人没有分寸感地踏入领地。”

林向朔连忙应下,他对于这种远超自己阶层的人群总有一种蚍蜉撼树的仰望感和不自知的惶恐讨好:“啊,好的好的,谢谢砚靳你提醒,那我……那我在外面等?”

程砚靳将下颌慢慢收紧,低下头,重新看向前方,没有对着林向朔,而是虚虚实实地看着投在墙上扭曲畸形的影子。

他说:“你直接去高尔夫球场的休息区吧,等下我上去,帮你说两句,让聿哥稍后来见你。”

林向朔大喜过望,千恩万谢地说了一连串感恩的话语,说完才想起一门之隔里还有自己的妹妹,表情一讪,但想着两人总是一家人,还是不要太过火,解释道:

“我也没什么意思,就是谢谢原总对我们林氏的照顾。”

见这句话说完后,程砚靳的神色似乎恍惚了一瞬,林向朔赶忙闭上嘴,速速道:“我,那我先回球场了,谢谢砚靳啊!”

说完,他难掩欢喜神色,开开心心地离开了。

洗手间与走廊的拐角寂若无人,灯光尽心尽职地洒向每一寸角落,墙上的影子一动不动,只有怀里的猫活泼可爱,是空气中唯一一点生气。

洗手台前,原楚聿不慌不乱地用纸巾将林琅意整理好,那双高跟鞋被他握着重新穿戴到她脚上,撑在他手臂外侧的裙摆自始自终被他好好收着,没有弄出一点不体面的痕迹。

他将她扶下来站稳,不管自己身上还因她淋漓着,前前后后仔细地将她检视了一圈,最后微笑地冲她摇了摇头,用口型道:“没什么。”

她衣冠楚楚,对着镜子将自己的头发重新整理好,他则终于有时间抽了几张纸,漫不经心地将自己锁骨处和下颌的水渍按去。

垫在台面上的丝绸衬衫完全报废了,脖子上的领带也皱皱巴巴的,他索性一起解下来,搁置在台面上。

林琅意将自己完全收拾好,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耳边还能听到门外小猫的叫声,知道程砚靳还没走。

这样出去,还是需要一点心理准备的。

没有听到程砚靳的动静,反而让她有一种不清楚对方如何出招的未知的警惕。

他安静得,不,死寂得有些太过于不自然了。

林琅意将手按在台面上,微低着头,将包里的手机翻出来。

才摁亮屏幕,门外,终于传来他的声音。

非常稀疏平常的,放轻放柔的声音,林琅意从来没有听过程砚靳这样低敛平定的声线,好像他在细心地照顾一株刚刚破土而出的小苗。

他说:“林琅意,我先去外面等你,马上要切蛋糕了……”

飘散的语气像是散在空中的一缕烟,他说:“是你喜欢吃的夹心慕斯呢,要快一点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