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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开始?”林琅意咀嚼了下这四个字, 倏地笑起来,“什么叫重新开始?我们再上一次床?”

这一句话说完,边述猛地将手死死握紧成拳, 瘠瘦的手背上筋络乍然浮现。

他动作太大, 情绪激动下还往上抬了一下手,撞到了没来得及收起来的小桌板。

那还在输液的留置针头明显被他大幅度的动作带偏, 整体往外移了一段。

输液管的流速一下子变缓了, 但两人谁都没有注意到。

边述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表情痛苦又绝望:“你是这么想我的?”

林琅意站起身将桌子上的碗筷收拾掉:“那我们这么多年没见了, 你在想什么,我怎么会知道?”

那些打包盒都不要了, 她用脚尖将床边的垃圾桶勾过来, 一只只叠在一起后一起丢进了垃圾桶。

她收拾得快,反正都是扔,方才被边述拍照留念的一桌子饭菜顷刻间就变成了一堆垃圾。

最后再用纸巾擦了擦桌面,她将垃圾袋塑封打结拎出,作势要走。

他却根本不打算放她走, 半个身子扑出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 情急之下手肘还“咚”的一声撞上了护栏, 彻底脱针,床单上立刻晕开点点深色圆斑。

他也不管不顾,手上的力气大得吓人:“你又要走了吗?”

他下一句话藏掖着破碎的哽咽:“分手的时候也是你单方面通知我的, 我们现在一句话谈不拢, 你就又要离开了吗?”

林琅意明显被他大得令人瞠舌的反应吓了一跳,他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死死留住她, 她只要一扭头,就能看到他手背上流出来的鲜红血迹。

林琅意反应很快, 赶紧先将流速器关闭,想要按铃叫医生时边述哪里还敢让她移开一步,恐慌地将剩下那只手也伸出来抓住她,求她。

“我们还可以再谈的……珠珠,你别……”

“我就是叫个医生……”她余光看到他像是傻了一般放任针口流血,赶忙帮忙按住,被他反过来紧紧抓住手。

他的血也染到她手上,两人交叉握紧的手俱是滑腻一片。

“不用叫医生,不要其他人,就我们两个人,我们说说话,说说话好不好?”

林琅意盯着那些血,温热的、流动的,依稀想起在大学里有一次两个人去教室里自习,她买了两杯热可可上楼,一不小心鞋尖撞在阶梯中间绊了一跤,整个人猛地往前扑,膝盖严严实实地磕在台阶上,痛得酸爽。

她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第一反应不是扔了热可可,空出手撑住自己,而是将两杯还冒着热气的纸杯高高举起。

最后人摔得不轻,热可可倒是一滴都没撒出来。

膝盖顷刻见血,她对于吃的觉悟非常高,还非常坚强地回到了教室把热可可放在桌子上,这才冲边述指了指自己的膝盖。

也是血,像是冬日檐下的冰柱一样长长短短地往下坠着,一直流到脚踝处,白色的短袜圈口染了一小片。

边述顿时慌了神,脸色煞白,胡乱将笔一扔,连笔电都来不及收好,背起她就往校医院冲。

校医院那段路并不长,林琅意在他背上的时候记得他反绕过来背着她的臂膀一直在打颤。

她当时痛得“嘶嘶”抽气,还不忘打趣问他:“怎么回事?我太重了你背不动?”

他没回答,呼吸急促,只顾闷头往前跑。

最后到校医面前,他那张脸苍白如纸,好像下一秒就要喘不上气来,就连校医都频频望着他,问:“同学你晕血吗?”

林琅意望向此刻同样面色苍白的边述,想说时间太久,她都快忘了当时是什么心情。

也想说,她看见他流血,可能没有他看见她流血的反应来得激烈。

她问:“原来是试探试探我吗?那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就像原楚聿刚才说的一样,你直说吧。”

边述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却像是竭泽而渔一般开始颤抖起来,好像下一秒就会轰然倒塌,他哀求:“珠珠,我们能不能重新在一起?像我们从前那样……”

林琅意发觉自己看向他时心境居然平和得如死水一般毫无波澜,所以那些话说出来自然也像是糟糕的三流演员一般毫无感情。

她棒读似的:“从前那样?从前怎么样?”

他眼里的悲伤像是化成了实质,那些分手时想见却见不到的人,那些想说却没法当面说的话都变成了现在夺眶而出的眼泪。

她在用问数学题问物理题的口吻问他以前怎么样?好像这是一个可以有标准答案的问题。

边述回答不出来。

他在这么多年的反复追忆中也曾千次万次地想要得到这个答案。

如果能得到答案,或许就有了释放自己的钥匙,他也许就能向前看,能像她一样潇洒地践行着“拿得起放得下”的洒脱人生。

执念这个东西,像是切不断、摸不着也留不住的风,它难以用贫瘠的语言向他人形容,只有自己站在旷野里被风真真切切地吹拂过脸颊,才能在空旷大地冲天呐喊,说“我终于见到了风!”

因为太喜欢了,所以往后无风无雨的每一天,他都在等待那一场风的重新眷顾,他都在回忆当初的那一场风带来的美好,因为怕错过,所以一步都不敢离开。

他被困在那一个春天,困在那一场温柔的风里,再也走不出来。

“我……”边述眼眶透红,难以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那可是实足三年,他的初恋,他要如何用三言两语概括总结?

我想你爱我,想你像以前那样看见我就会笑,想在实验失败进度停滞不前的时候一转头,看到你趴在桌子上昏昏沉沉地打瞌睡,脑后乌黑的长发温柔地披在肩膀上,像是用翅膀掩住身体的、迷迷糊糊打盹的小雀。

那些眼泪流过脸颊,汇聚到下巴,一滴一滴坠在床单上,有些重叠在方才流出的血迹上,像是国画中用清水晕染开的花瓣外延,每一朵都由血泪孕育出来。

“边述,我有未婚夫了。”林琅意看着他流泪,什么也没做,只平淡地提醒了一句。

“不要跟他在一起,珠珠,不要跟他在一起,好不好?”他哀求。

“可是我们已经在一起了,就像我跟你已经分手了,这就是既定的事实,你没法坐时光机穿越回去改变走向。”

“过去不能改变,将来可以。”边述蜷起腿,将身体微躬起来,往床沿膝行了两步,“我知道你对他没有多少感情,你对他,还比不上对……”

他停住,将剩下的话吞入腹中:“珠珠,你瞒不过我。我以前觉得一个眼神就能猜中他人的想法是一件很玄幻的事,可是,对你,我就是可以。”

林琅意的手抽不出来,索性就不抽了,问:“那你既然这么厉害,能看出我对你的感情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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