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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如果在临开战前,她听说这个该死的将军终于被严办了,她多半会一秒振奋,从此心甘情愿地为领地拼命。

所以,将心比心,就事论事。

然后,该出手时就出手。

怀着这种心情,叶沐办这件事的时候冷静从容,当事情结束她才有一阵轻微的恍惚,感受到自己身上微妙的改变。

——这件事里,毕竟是死了人的。

虽然他们罪有应得,而且并不需她亲自动手,可她还是惊异于自己做这种事的时候已经能如此气定神闲。

她为此心情小小复杂了一下,不过因为白天很忙,忘掉得也快。但在晚上睡觉的时候,它就又搅扰了思绪,扰得她睡不着。

她便烦躁地滚进以撒的被子里,他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伸手把她一拢,听到她在怀里叹气,神思又清醒两分:“做噩梦了?”他温声问。

“没有……”叶沐抿一抿唇,断断续续地把经过跟他讲了一遍,以撒在黑暗中睁开眼睛,手指揉捻着她柔软凉滑的头发,听她讲述这种冷静杀人的经过,难以分辨自己是怎样的心情。

是以她说完之后,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到他说:“这没什么……叶沐,你做的是你该做的事情。”

叶沐说:“这我知道。”

以撒问:“那你在烦闷什么呢?”

叶沐摇摇头:“他们是罪有应得。可我怕自己有一天会伤害并不罪有应得的人……甚至是身边的人。”

被权力侵蚀。

这是她从一开始就很恐惧的事情。

漆黑里又是好一阵安静,良久,以撒轻轻说:“那或许无可避免。”

叶沐一阵瑟缩,惊恐地抬头:“什么?”

他恰好低头,一记隐含安抚的吻落在她的额上,令他的声音听来有些含混:“但我相信,你会一直做你该做的事。”

“如果没有该不该……那就做对你有利的事。”他无声地吸气,说出的话听来是在劝她,但他自己清楚,他是在说服自己,“人们需要你这样的领主,所以,在必要的时候,你可以舍弃一些无关紧要的人来稳固自己的权力。”

“……打住!”叶沐不得不抬手捂住他的嘴,“你这是什么大反派发言啊!”

他的言论让她哭笑不得。

虽然也不能说没道理,但在这种情境下,就像在鼓励她堕落于权力似的。

她深夜跟他诉苦显然不是为了听这些!

被手心按住的薄唇发出一声低笑,他避开她的手,再一次吻过来,这次落在了她的耳际,温热的呼吸带来轻微的痒意。

她缩了缩脖子,反手推他:“睡吧睡吧!”

以撒眉心轻跳:“领主大人把我弄醒,现在又催我睡觉?”

“……”叶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的预感是正确的,他果然不肯直接睡觉。

.

次日清晨,叶沐因为疲惫起得晚了一些,直接把平常早起刷怪练级的时间睡过去了。

以撒倒一如既往地起得很早,叶沐伸着懒腰坐起身的时候他已吃完早餐。

回到二楼一进卧室,见她醒了,他道:“北领地附近的埃弗斯伯爵想见你……正在城门口等待。”

叶沐一秒清醒:“直接来了?!”

以撒点头:“对。”

叶沐哑了哑:“……那是传送来的?”

以撒又点头:“嗯。”

叶沐想了下,再度问:“为什么在城门口等待?”

以撒扯动嘴角:“珍娜和切斯都去请过他,但他表示突然造访本身就有失礼节,因此还是在外面等比较好。”

叶沐:这不对劲!

埃弗斯伯爵用【传送符】过来本身就很不对劲。上一次见面前维克斯将军可说了,埃弗斯伯爵囊中羞涩,拿不出传送的钱!

不仅如此,他还在外面等,以此弥补突然造访的失礼——这个酗酒的家伙,怎么突然这么讲究?

很不对劲!

叶沐掀开被子起床,打开衣柜匆匆选了一套相对正式的衣服,一键换装,然后一边整理细节一边打量以撒:“陪我一起去接他吧。”

以撒“哦”了一声,下一秒同样一键完成换装。

叶沐简单地吃了些早餐,大约40分钟后,两个人一同到达【奇亚娜城】南面的正门。

隔着还有一段距离,叶沐就感受到了埃弗斯伯爵对此行的重视——他虽然是传送来的,但依旧准备了马车与随行官员。

马车并不新了,更不华丽,但是清洗得一尘不染。

随行人员们服饰都很朴素,却做到了整齐划一。

可以说,除却“临时登门”这一点,埃弗斯伯爵在各种细节上都没有疏忽。

他们再走近一点,一直留在门口陪同埃弗斯伯爵的珍娜和切斯首先注意到了他们,接着埃弗斯伯爵通过他们的视线也望过来。

“伯爵先生。”叶沐朗声问候。

“叶小姐,早安。”埃弗斯伯爵笑容满面,叶沐一眼注意到他“神清气爽”,上次见面时的那种醉醺醺荡然无存。

不仅如此,他还主动改换了称呼——没有再用王室授予她的侯爵头衔称呼她,而是称她为“叶小姐”。

……果然不对劲。

叶沐一边在心下暗暗盘算着他的来意,一边笑意满满地将他往里面请。

一行人一起来到叶沐家里,落座之后先是一番礼节性寒暄,气氛一度不错。

当叶沐探问正题的时候,埃弗斯伯爵的神色却顿时有些局促。

“咳……”他这样轻咳了好几声,或许第一声是想清嗓子,后面就纯粹是为了鼓起勇气了。

终于,他神情肃穆地道:“叶小姐,我听闻您的军队最近整装待发,还惩处了几名将领,看起来战事已无可避免了,对吗?”

叶沐脸色一变:“怎么,王室这回派您来说项了?伯爵先生?”

“……不不不,当然不是!您不要误会!”埃弗斯伯爵失笑,“我都不记得我上次见到王室的人是什么时候了……如果不算今天见到的代理人先生的话。”

叶沐放松下来,点了点头:“那您想说什么呢?”

“我想说的是……”埃弗斯伯爵收敛笑容,神色变得比适才更加郑重,“或许——您不建议的话,我希望能加入您的领地,使我的领土成为您领地上的一部分。至于我,也许成为您领地上的行政官,或者让我就此养老也行——我的财产虽然算不上丰厚,但也足够养活自己了。”

叶沐从听到他的第一句话开始就目露错愕,不止是她,以撒、珍娜、切斯也都满面震惊。

因此当埃弗斯伯爵话音落定,切斯首先脱口而出:“您的意思是,您要放弃领主的身份和权力?!”

埃弗斯伯爵笃然点头:“是的,正是这样。其实,上次见您就是为了这件事,但后来考虑到您和王室还在和谈,我最终没有说出这个要求——请您理解,我这样碌碌无为的领主,有时候不得不怂。”

“但现在不一样了——我看得出,您和王室之间的战争已没有挽回余地,所以,也是我站队的时候了。”

叶沐讶然:“您为什么要这样做?!”

“哦……说来话长。”埃弗斯伯爵笑笑,“请允许我长话短说。”

然后,虽说是“长话短说”,埃弗斯伯爵讲述的也仍旧是一个漫长的故事。

故事从他14岁开始,那时他的父亲,也就是前任埃弗斯伯爵溘然长逝,他顺理成章地继承了爵位和领地。

在登上领主之位的最初,年轻的小埃弗斯是颇有雄心壮志的,他希望能大展拳脚,让这片日渐衰弱的领地恢复曾经的繁荣。

但残酷的现实很快给了埃弗斯伯爵一记凶狠的耳光——他的领地其实拥有不错的自然资源,但父亲和祖父的碌碌无为,军队已形同作废。这两个条件碰撞在一起,再加上他这样一位年仅14岁的领主,足以让周围的领主们将这块领地视作一块肥肉。

于是,埃弗斯伯爵完全来不及“大展拳脚”,战争就已近在眼前。

当中的种种拉扯、较量在“长话短说”中被埃弗斯伯爵一笔带过,但叶沐依旧听得出来,他那时过得一定很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