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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彻底暗下,远处,一盏一盏幽微灯火飞奔向月。

虞茉再无心思猜谜,催促道:“快快快,我也要去放天灯。”

王府侍卫已提前圈出场地,在城郊某处迎风山坡,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听闻主子们要出发,驾着青顶马车缓缓驶来。

赵凌却说:“不必,夜风霎是舒爽,还是骑马过去的好。”

仆从依言牵来追风,赵浔自然地朝身后抬手,欲先将虞茉扶上马,岂料握了个空。

而虞茉对此一无所觉,她正笑盈盈地走向乐雁,坦诚地说:“我拢共只骑过两回马。”

乐雁掌心摊开,宽慰道:“无妨,我们慢些走便是。”

马鞍两侧垫了松软棉花,不易磨伤腿根,她揽着乐雁的腰,舒适地叹谓一声:“还是女子心细,先前阿浔教我骑马,也不管我是初次与否,磨得我两日下不来床。”

说罢,莫名觉得诡异。

她腮畔微烫,掀开眼皮打量,却见乐雁煞有其事地应声:“他们皮糙肉厚,自是不懂得这些。”

虞茉长嘘一口气,无比庆幸古代消息滞涩。

二人有说有笑,慢吞吞出了城门。见一青草地,仆从们已经生起篝火,赵浔则提笔在纸上写着祝词。

她坐在马背之上,抬眸望天,无数“繁星”承载着心愿冉冉升起,闪烁着飘远,美不胜收。

“小雨,你也来写。”乐雁伸手将人扶下,一面解释道,“听闻祝神节的天灯能将心愿传至九重宫阙,很灵验的。”

虞茉忙不迭点头,观摩他们是如何题字、如何放飞。

可观摩得久了,发觉众人皆善书法,她一手的狗爬字着实难登大雅之堂。虞茉颇不服气,想她临摹了许多年字帖,钢笔字端正清秀,在古代竟成了文盲。

于是提起裙裾四处挑拣枝条,终于寻来一根趁手的,朝赵浔招手。

他将天灯交予侍从,带着疑惑走近,垂眸觑向虞茉手中:“这是做什么。”

“你的匕首呢?”虞茉比划道,“我想将它削尖些。”

赵浔照做。

刀刃泛着银光,在他手中流畅起伏,简单的削笔,竟也有一种雕刻藏品般的美感。

虞茉心下砰砰作响,目光自指骨分明的手,移向他蕴含力量的肩臂。再是精致的侧脸,被漫天星光柔化了轮廓,显得分外清润。

视线如有实质,令赵浔几乎握不稳刀鞘,他强撑着削平了枝条,直至光滑趁手,方交还与她。

侍从端来一盆清水,虞茉自告奋勇道:“我帮你洗。”

她挽起袖口,指腹穿过赵浔指缝,有模有样地替他搓洗沾惹的木屑。

赵浔弯唇:“今日怎么这般黏人?”

洗净后,他捻起丝帕,托着虞茉纤细的腕骨,投桃报李般替她擦拭。旋即,在她眉心落下轻轻一吻,眼角眉梢溢满笑意。

虞茉被勾得心神荡漾,趁着夜色浓稠,在他腰间摸一把。

赵浔:“……”

见他僵直了身子,虞茉得逞地挑了挑眉,握着木笔往桌案行去。

乐雁刚写完一副,羞怯地藏于身后,赵凌则一贯没心没肺,催促仆从帮忙煽火。

虞茉蘸了墨,在白纸上胡乱涂写,一面寻找手感,一面琢磨题词。

赵浔见她愁容满面,大抵猜出是介怀字迹,温声道:“你若是面面俱到,旁人岂不是没了活路。”

“我偏要。”虞茉噘了噘唇,忍不住辩解,“再者,我只是用不习惯你们的笔,绝非不学无术,亦或是满肚子茅草。”

她想了想,决意另辟蹊径——

学生时代,每日晚自习前,总被老师勒令临摹字帖。虞茉好胜心强,暗自买了一本圆体英文,苦练了几个春秋。

“让你笑话我。”她嘟囔着,在天灯上题下一行秀美长字。

赵浔虽不知是何种文字,抑或何种图案,但见赏心悦目,不吝夸赞道:“字如其人。”

虞茉咧嘴一笑,眼底满是得意,嘴上仍旧矜持地说:“好了,你快点燃它,我们一起去放。”

“一、二、三——放——”

随着赵凌一声令下,众人手中的天灯纷纷挣脱,乘着温柔夜风缓慢升起。

四周烛火熄灭,唯留闪烁着昏黄光芒的天灯,唯美不似凡间。

黑暗之中,赵浔揽过身侧的少女,垂首欲同她低语几句。岂料虞茉恰好仰头,双唇意外相接,竟无人舍得退离。

幸而赵浔理智残存,重重碾磨过她的唇珠,红着耳尖错开。

侍从们重又燃起烛火,乐雁轻“咦”一声:“小雨,你的脸为何这般红?”

“唔,许是天儿太热了。”

虞茉用手扇了扇,忙拉着乐雁去一旁说话。

之于赏花宴,临时锻炼画技并不可取,倒不如另辟蹊径。

虞茉说道:“明日,你在一旁观摩阿浔作画。当然了,重要的并非技艺,而在于墨汁,我想试着以蜜为墨,看能否吸引胡蝶扮作画中山花。”

闻言,乐雁双唇翕动,满目讶然:“这般奇妙的点子,你是如何想出来的?”

自是电视剧里学来的。

她笑眯眯地答:“兴许是话本里瞧的,记不大清了。”

有几成胜算,虞茉也说不准,只能等明日去了山中实践。一行人不再久留,赶在二更天之前回了王府。

穿过竹林,赵浔挥退仆从,主动躬下身。

虞茉熟稔地爬了上去,有气无力道:“为何方才还不觉得累,一回到府里忽而疲惫万分。”

赵浔步履稳健,丝毫不见疲态,他笑说:“明日何不歇一歇。”

“不行。”她简略说了来龙去脉,在赵浔肩头蹭了蹭,“乐雁也管你叫阿兄,我们应当帮她实现心愿。”

他讶异了一瞬,嗓音微冷:“皇室血脉,岂能由着臣子女眷品头论足。”

官员之女,若无诰命在身,得见圣颜时需自称“民女”。即便满腹才情,也越不过阶级去。

虞茉也想到这一层,后悔方才嘴快,商量道:“你权当没听见,一来,还需以乐雁的想法为主,我们也不知那段郎究竟品性如何;二来,人家自有兄长和父王撑腰,你又非皇亲国戚,还管别人蔑视皇权作甚。”

身为大周朝太子的赵浔:“……好。”

骤然提及安岳王,她心下纳闷:“我竟不用去请安么?会否有失礼数?”

“不会。”赵浔信口道。

实则,他不放心虞茉独自前去,可若陪着一道,该是众人朝他见礼才对。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干脆省了。

虞茉将信将疑:“赶明儿还是得买些正经书瞧瞧,免得总被你糊弄。”

赵浔无辜道:“我何时糊弄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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