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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闹暑,虞茉又一贯畏热,便在外披了件单薄纱衣。

白日里瞧,清透至极,可夜里烛光微弱,紧贴着肌肤,倒也辨不清个中差异。

只她方才去攥赵浔的手,动作幅度略大,竟使得纱衣滑落至臂弯。失了遮掩,露出内里圆润白皙的肩头,与锁骨之下隆起的弧度。

绀色抹胸映衬得肌肤赛雪,骤然闯入视线,于顷刻间攫取了赵浔的呼吸。

也令他方起头的坦白戛然而止。

虞茉淡定地屈指勾起,在身前拢了拢,继续道:“其实什么?”

赵浔重重闭眼,语气微颤:“没什么。”

自她的角度打量去,两簇长睫在少年眼底投下深邃倒影,掩去了一贯冷锐的目光,愈发显得气质温润清和。

虞茉爱极了他这副模样。

尤其,观赵浔在旁人面前总是疏离淡漠,唯独待自己以柔情。

谁人会不乐于被俊俏郎君如此对待?

亦因于此,她今夜才提出暂缓解除婚约。

虞茉自问对赵浔生了朦胧好感,却远远不能促使她做出恢复虞家长女身份的决断。

她尚需时间去适应古代生活、去寻求退路,内心深处亦希冀着能寻到回家的机缘,是以暂且无法作出承诺。

可若赵浔并不介怀,未尝不能定下一年之期。一年以后,再郑重商议。

虞茉决意将主动权交与他,遂将斟酌许久的说辞一股脑倒了出来:“你若不急着成家,可否一年以后再相商解除婚约的事宜?若你着急,那便按照原先的计划行事。”

等了等,未见赵浔应声。

她讶然垂眸,凑近些许,试图瞧清他此刻的神情。殊不知绀色布料之上绣的精美花纹,因着倾身动作而倏然鼓胀“绽放”,活色生香。

赵浔狼狈转过身,清泠泠的眸中欲色渐生。

初时不过一簇细微火苗,短短几息,已有焚尽理智的趋势。

“怎么了。”虞茉颇为惊诧地问。

赵浔紧了紧牙关,挤出“无事”二字。他如今眼前满是雪原花开的艳丽场景,体内燥热难以平息,不便久留,遂大步往外走去。

借着屏风遮掩,他止步,沉声道:“我先去洗浴。”

她狐疑地扫一眼,不解赵浔为何要再度沐浴,终是羞于启齿,只好点点头:“我等你。”

半晌,他嗓音紧绷地道:“好。”

谁知赵浔一去便是许久。

虞茉原就碍于心绪不宁而浅眠多梦,百无聊赖中,竟倚着软枕糊涂睡去。

待他裹着满身寒气回至房中,虞茉正睡得香甜。为免翌日醒来,她腰颈处会酸胀不适,赵浔躬身将人抱起。

“唔~”

身子骤然腾空,虞茉无意识地轻吟出声。

她温热的面颊堪堪擦过赵浔冰凉的颈下肌肤,登时循着本能蹭了蹭。

少女挺俏的鼻尖刮蹭过他喉间凸起,摩挲出奇异的酥麻之意。

赵浔瞳孔骤缩,脊背绷直,如同拉至最满的弓弦。一丈之距,竟生生行出了万里路的煎熬。

偏偏这时,虞茉茫茫然睁开了眼。

察觉到如今身在何方,她熟稔地环抱住赵浔的肩,语调因困倦而变得轻软,喃喃道:“江辰,你还未答复我呢。”

江辰——

赵浔顷息间清醒。

他垂眸看向少女毫无防备的侧颜,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彼此的距离终究逾越了伦理。

江辰才是她的未婚夫婿。

她,分明是友人之妻。

可不久前,置身于冰凉浴桶,自己竟于心中勾勒她或娇或嗔的动人神情,放纵了叫嚣的邪念。

赵浔瞳孔剧颤,铺天盖地的歉疚几乎将他淹没。

然而,少女的双臂柔若无骨,正似藤蔓般缠绕着他。世人眼中的端方君子,即便清醒,仍不愿挣脱。

虞茉渐也发觉他的异常,微仰起脸,懒声问:“江公子,您哑巴了?”

下一瞬,赵浔用掌风吹熄了烛火。

“……”她简直气笑了,骂道,“你做什么。”

赵浔不愿被窥见此刻狼狈的神情,俯身将她轻放至床榻,语气因隐忍显得十分冷硬:“婚约之事容我再想想,杨府如今很安全,我、我睡外间。”

虞茉自然不知她为表郑重选择唤其大名,竟将人惊吓至此。

她唯独清楚,提及婚约时,赵浔极为反常。反常到,似是对自己并无一丝一毫的情意。

虞茉怒火中烧,蒙住头,闷闷道:“你走罢。”

他耳畔嗡鸣,是以不及往常敏锐。

而帐中俱是独属于她的气息,清甜、细腻,令人回味。赵浔喉结翻滚,沉闷地应一声,抱着薄被离开。

--

一夜无梦,醒时,虞茉精神大好。

马车已侯在杨府正门,身着猩红官袍的中年男子正躬身同赵浔交谈,军牢快手进进出出,场面安静却也热闹。

她率先入舆内等候,因昨日交涉未果,情绪较往常低落。漫不经心地翻两页话本,又琢磨起今后。

据说,开阳与安岳王封地之间隔着一座小城,有间开了百余年的食楼。东家的祖父曾是御厨,慕名前来的食客只多不少。

待办妥了户牒,她亦想盘下铺面做些营生,食楼、酒楼便瞧着极好。

虞茉虽不善厨艺,却善纸上谈兵,雇几位经验老道的师傅,再以后世人的眼光提提建议,应能博条出路。

如此想着,瞬时不在意劳什子婚约了。

是以当赵浔顶着微微泛青的倦容出现,要同她开诚布公地谈一谈,虞茉潇洒地挥了挥手:“我已决意留在苍州,婚约作不得数了。”

苍州即是安岳王封地,富庶更盛周遭。况且,有亲兵巡逻,治安亦佳。

赵浔错愕一瞬,态度却不及从前笃定,只答说:“待去了苍州,你若当真喜欢,届时再从长计议。”

虞茉很是不喜模棱两可的答复,下意识要呛声,可抬首撞入他沉静幽深的眼眸,其中情绪,比往日愈加晦涩。

莫名引人深陷。

她登时舍不得说些重话伤他,捻了捻耳珠,退让道:“也罢,从长计议。”

……

巳正,不知从何处涌出一批身穿银盔的侍从,装载好罪证及缴获的赃物,行在队末断后。

虞茉好奇地探出头去,指尖在半空轻划,清点起人数。

“虞姑娘。”赵浔提了一食盒冰酪躬身入内,道是,“你如今病愈,不必再忌口了。”

闻言,她当即放下纱帘,在小几前端坐,眼巴巴地等着赵浔摆好碗碟。

见她恢复生气,赵浔眸色微动,将劝诫“勿要过量”的话语咽下,改为厚着脸皮道:“可否匀半碗与我?”

既是他出钱出力,虞茉自然点头,也不过问他为何不多买一碗,只耳根烫了烫——

赵浔竟讨要旁人吃过的东西,罕事。

二人难得平静地分食了冰酪,赵浔说,此去遥中县不远,如此慢行,夜半之前能赶至下榻的客栈。

而方才眼生的一队侍从出自二部,有几人纵马前来,与庆言等人高声笑谈,从劫后余生的喜说至南巡完满结束的乐。

少年人的肆意乘着夏风窜入虞茉耳中,她转头看向闭目养神的赵浔,倾身凑近,央求道:“阿浔,我也想骑马。”

有事阿浔,无事江辰。

她倒是收放自如。

无奈一番话说得娇娇悄悄,竟令赵浔喉头微紧,甚至,眼前又浮现昨夜的惊鸿一瞥。

他耳根发烫,面上却不显,镇定开口:“你的伤好全了?”

虞茉心不在焉地“嗯”一声,趁赵浔不设防,用指腹碰了碰他的耳尖,近乎天真地问:“你很热吗?为何双耳烧起来了。”

赵浔被刺激得吞咽一下,窘迫避开,薄唇抿成直线。

在她的注视之中,云霞般的绯色迅速染红了整张脸,活像是敏感的含羞草。

虞茉叹为观止,却也被他皮相流露出的脆弱无害所吸引,忍不住再凑近些许:“阿浔。”

赵浔挫败地阂上眼,淡声应她:“嗯。”

“阿浔。”

“嗯?”他半掀眼帘。

“没什么。”虞茉按捺住蠢蠢欲动的心,强迫自己望向窗外,少年们你追我赶,她艳羡道,“我想骑马,我要骑马。”

这回,赵浔主动起身。

出去吹吹风也好,至少能平静些许,不至于三番五次地冒犯她。即便,是在心中冒犯。

庆丰依言牵来通体棕色的骏马,二部侍从不曾见过“恩人姑娘”,虽不敢上前搅扰,却或明或暗投来打量的目光。

赵浔不动声色地握紧缰绳,长臂穿过少女纤细的腰肢,身形交叠,将虞茉挡得严严实实。他勉强满意,夹紧马腹,如一阵疾风窜了出去。

“砰——”

惯性使然,虞茉直直撞入他怀中,腰背紧贴着坚硬的胸膛,而后脑勺隐隐发疼。她怨气丛生,娇喝道:“你到底会不会骑马!”

向来是骑射魁首的太子殿下:“……”

他不得不放缓速度,由“骑马”改为“走马”,只比寻常行人快上些许。

虞茉却极为满意,摊开手,感受清风穿过指缝,她欢快地感叹:“啊,是自由的味道。”

赵浔垂眸,好笑道:“我平日又未曾拘着你。”

“你不许我做这个,不许我吃那个,还不算‘拘着我’?”说着,虞茉噘了噘唇,朝前俯身,“你身上太热了,离我远些。”

“……”

辩驳也不是,不辩驳也不是。

好在又行了半刻钟,虞茉嫌日头太晒,虚弱地倚着他的肩,闹着要回马车,不忘叮嘱:“你陪我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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