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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味揣测,一味算计反而落了下乘。」

「走错了一步,就要回头看一看,以免走错第二步。」

陆重山难得离开大藏佛雕之下小屋。

他一路送陆景来到大昭寺山门,盛姿正在那里等他。

「没想到我九湖陆家的血脉中,竟然还能出一位佩剑白衣。」

陆重山一身青衣,走在陆景身旁:「我平日里偶尔也会洒扫大昭寺,也听许多香客谈论过你。

这数月以来发生了许多事,你也经历了许多。

我自己在这大昭寺中倒也清闲,每日只读一读佛经,参一参佛,你倒也不必特意来看我。」

陆景并未隐瞒,道:「叔父,今日我要去一趟长宁街。」

陆重山似有不解。

陆景直言道:「圣君已经允我之请……我执律法雷霆,不曾受朝中官职,又有三试优胜……

我母亲为大伏育才,朝中愿意赐她诰命。

而她如今还埋在陆府太玄京中的墓葬里,终归有些不妥。」

那一位始终慈爱,又身有傲骨的母亲,确实值得躺在青山绿水间。

若非自己身患重病,又不放心于年幼的陆景,这一位母亲想来绝不会前来太玄京,寄人篱下,受到诸多折辱。

「今日…」陆重山低头思索一番又抬头道:「此事是陆府欠你们母子,生子不养,养而不公,在陆府偌大家业之下,甚至还苛刻对待你们,是陆家的不是。」陆重山话语至此,忽然停下脚步:「叔父也许已经命不久矣,但还是替九湖陆家为你道一声歉。」

「叔父不必如此。」

陆景道:「自我八岁时前来太玄京,进了九湖陆家,叔父就已不在,终日在这大昭寺中,又何须代替九湖陆家向我道歉?」

他神色漠然,道:「在我眼中九湖陆家里能令我注目者已然不多。

可是……母亲终究诞下了我,终究养我为人,我尚且还记得老太君、钟夫人对母亲的苛待,便如温水煮青蛙……

母亲虽然是画舫女子,却是一位花芙书寓,平日里也不曾受苦,出入都有丫鬟侍奉,同样精通琴棋书画,也自有些气性,也曾教导我不食嗟来之食。」

「可后来,她身染重病,不得不为我谋求一条生路。

她不愿寄人篱下,最终却不得不去陆府。

她不愿受人冷眼,但因为老太君与钟夫人的原因,府上的丫鬟青衣都不曾正眼看她一眼。

她躲着府中许多人,却可以因为我喜欢马儿,就为我去求钟夫人……

她是一位母亲,她为陆神远诞下血脉,也并未期盼什么,只是想要在临死前,为自己的孩儿谋一口饭吃。

这与天下间的母亲一样,朴素而又崇高。

正因如此……他不该被

那般对待。」

陆景脑海里,关于母亲的一幕幕景象不断浮现。

尽管陆景心中知晓,他是从异世到来的灵魂,那一位倔强的女子,实质上与他并无关联。

可是……当那些景象不断浮现,陆景不由想起另一处世界,想起那里的亲人。「无论是哪里的母亲,在绝大多数时候都是极为相似的。」

陆景深吸一口气,心中默默自语:「我应下了与你的约定,今日……是我履约之时。」

长宁街神霄伯府!

今日好时节,豪奢陆府中净庭户、换天官画像、贴对联、钉桃符。

一大清早,府中的下人们就开始忙碌。

他们挂上花灯,拆洗被褥,清洗各种器具。

其中用意,自然是要将一切晦气,一切穷运,乃至诸多灾祸邪气俱都驱逐出去,祈求新年好运。

钟夫人、朱夫人带着丫鬟在各个院里穿行,指挥着下人们彻彻底底扫清这一座屋子。

宁蔷扶着宁老太君,锦葵站在二人身后,远远望着观古松院中焕然一新的气象。早在十几日以前,陆景就已经请教十一先生,为宁蔷求了一份药方,。

那药方上都是些寻常药物,看似并不如何出奇,可因为这一贴药方,宁蔷气色竟然真就变好了许多,原本苍白的面色上也带起了些许红晕。

只是今日的宁蔷却有些魂不守舍,频频望向观古松院的门庭,眼里有些担忧,又有些矛盾。

宁老太君望着观古松院中,由太子妃赐下的古松,脸上也满是笑意:「也许是这古松的原因,我陆府真是越来越好了。

今年大老爷回了府,朝中传言圣君要重用他,江南的生意也有回暖的迹象,比起往昔几年,真是好了太多。」

她正在说话,指挥下人洒扫庭院的钟夫人与朱夫人,带着各自的丫鬟,带着其余几位二府的夫人,来了这观古松院中。

钟夫人眼里带着笑意,应和宁老太君道:「常言道家中福老镇家宅,老太君是陆府的泰山,有你在,福星自然高照陆府门楣。」

钟夫人这边说着。

二府朱夫人却低着头,兴致并不算高昂。

大府神霄伯已经归来,陆琼也在家中。

可是二府朱夫人院里,陆烽已然去了边关,渺无音讯,前几日去大昭寺请了几次重山老爷,重山老爷也不愿意回府。

对于朱夫人而言,这一处年关比起往年还要更加冷清。

「我陆府真是越来越好了。」

宁老太君拄着鹿首拐杖,落目之处都可见陆府豪奢,她这般感叹,旋即又想到了什么,冷哼一声道,「前些日子,太玄京中诰命夫人一同入宫,朝见皇后娘娘。之后饮宴,与我一处庭院中的几位诰命,竟然以那陆景耻笑我陆家,被我无意中听了去。」

宁老太君这几日都因此事耿耿于怀。

钟夫人、朱夫人低着头,只是认真听着。

宁老太君从宫里归返之后,极为气恼,接连念叨了此事好几天。

宫里那几位诰命夫人,交头接耳谈论之时,竟然直言陆府家门不幸,当家的人不在,老太君年老昏聩,钟夫人又不修家门之德性。

正因如此,天降麒麟子,都无德受之,要将其赶出家门。

而现在……陆景已名动太玄京,不仅是书楼先生,而且据说已经是神火境界的元神修士,三试优胜之下,圣君甚至亲自赐他极大的权利,让他有执律之权……太玄京中不知有多少大府,对陆景垂涎到了极致,那些夫人都说若是他们家门里面,出了这样一位出彩的子弟,都要去大昭寺、东王观中还愿才可。

毕竟在这大伏中,一人登

天,整个家门都要因此而腾飞。

「陆府长了翅膀,却又被府中的昏聩之辈折断了,尤为可笑。」

「老人昏庸,掌家的妇人又目光短浅,发生这样的事倒也并不奇怪。」

「最可笑的是那一纸诀书,麒麟子前脚遭灾,陆府就忙着撇清关系,薄情寡义,现在倒好…」

当日那些言语,如今还回荡在宁老太君脑海中。

令宁老太君想起来,心中就怒意大盛。

一旁的钟夫人一如之前那般雍容端庄,眼神中却同样含着气恼。

宁老太君一敲拐杖:「现在时日尚早,太玄京中都说陆景是麒麟子,他离开陆府是我陆府的损失。

可我却觉得……我们逐他离去,是古松庇佑,是我们的幸事。

他得罪了少柱国,杀了李家三公子,那李家三公子又是七皇子的谋士,往后还能有他的好?」

宁老太君冷哼一声:「我们就过我们的好日子,好好看一看就所谓的少年魁首,究竟能不能插上翅膀飞上天空。」

大庭广众之下,钟夫人并不显露出什么心中恼怒,只是朝宁老太君柔声笑道:「老太君莫要气坏了身子。

这陆景……现在已经与陆家毫无关系,可也不至于闹得那般难看。

我已派人修缮了他母亲的墓葬,也算是我陆家的恩情……」

钟夫人正在说话。

远处却有一位青衣小厮匆匆前来报门。

宁老太君、钟夫人、朱夫人、宁蔷……神色骤然变化。

宁老太君冷哼一声:「如今重安王妃不在了,这陆景又来我陆府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