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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迦丞,你干嘛?”“求婚。”◎

不知是不是故意为之,钟婧的甲壳虫送去保养的那一周,尹迦丞回闵行父母家住了几天,每天早上去上班时顺路过来接她,不仅省去她挤地铁的时间,就连早饭也会提前买好。

尹迦丞父母家离七宝中学很近,那里有家炝饼是钟婧的最爱。

疫情期间,经双方友好协商,钟婧和尹迦丞先订婚、领证,等疫情好转再考虑婚礼事宜。

钟婧稀里糊涂,人就已经在和尹迦丞去民政局的路上了。

路上突然间想起什么,低头去看自己左手中指上的那枚钻戒,抱怨:“尹迦丞,你都没有好好花心思向我求个婚。”

这枚戒指,是在某一天尹迦丞送她去上班的路上,等一个红绿灯的时候他给她套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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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高峰的十字路口有些堵,钟婧靠在椅背上打瞌睡,太阳慢慢爬上来照在她脸颊上。

尹迦丞微微开了小半的车窗,钟婧眯着眼睛要去看窗外,被忽然而至的尹迦丞的花灰色围巾挡住视线。

他把自己先前摘下来的围巾展开叠成方形,挂在车窗上,然后重新按下启动键关窗,围巾被牢牢卡在窗户上,遮挡住那半米阳光。

钟婧惊讶于他的细致,看他胸口挡在自己面前附身挂完围巾要撤回去的动作,愣了愣。

车里开了暖气,尹迦丞外套脱下来放在后排,此时穿一件白色菱格毛衣,洁白到不像是洗衣机能洗出的干净。

呼吸在这一刻突然停滞,钟婧听见他说:“冬天的阳光不算炙热,但紫外线很强。”

钟婧点头,情不自禁发问:“尹迦丞,你们医院,肯定很多女孩子吃你这一套吧?”

他反应很平淡,像医生对来看诊的病人,直言:“我在医院只照顾病人,不照顾同事。”

“哦~”钟婧伸手去挡住尹迦丞快要贴到她脸的下颚,正要说后面半句,就被后者捉了手去套上了那枚戒指。

钻石的折射率是2.417,反射率是0.044,强光照射在钻石上会让这颗细小的石头瞬间变得光彩夺目。

明明尹迦丞在这之前挡住了阳光。

但不知为何,钟婧还是被这枚戒指闪到了眼睛。

大概是因为……它真的有点太大了。

尤其钟婧手指纤细,钻戒套上去就会显得钻石更大。

钟婧呆住,“尹迦丞,你干嘛?”

他依旧淡然,薄唇微启:“求婚。”

“我要是不答应呢?”

“你得答应。”

“怎么呢?”

不等他开口,后面的车鸣笛催促,钟婧抬头看见红灯变绿,催他:“绿灯了。”

尹迦丞不慌不忙,对身后的鸣笛声听而不闻。

钟婧闭眼,咬唇:“尹迦丞,我要迟到了!”

“嫁给我。”他还是不给她否定的选项,看着后面的车越过他们驶离,钟婧隐约听见对方司机在经过时的那一句谩骂,绿灯只剩下最后的几秒。

她投降,“行行行,你先开车!”

然后立马掏出手机给傅芮乔发微信。

草莓小樱:【无语.jpg】

知世大小姐:【地铁坐过站了?】

草莓小樱:【被求婚了。】

知世大小姐:【凡尔赛?】

草莓小樱:【他强娶强嫁!】

说着发过去一张左手戴着钻戒的照片,没有什么构图美感,但……很显钻大。

知世大小姐:【我去!这是几克拉?】

草莓小樱:【晚上去你家详谈。】

知世大小姐:【啧啧啧,不情愿的话我帮你嫁,感觉这尹医生人还挺不错。】

草莓小樱:【肤浅。】

于是莫名其妙,就被这个男人一路拐到民政局。

而在钟婧的记忆里,那就是很平常的一个早晨,没有鲜花和蜡烛,也没有单膝跪地和亲朋好友的见证,所以根本谈不上浪漫和花心思。

-

钟婧总觉得那天的求婚少了些什么。

这种感觉,在相亲那天回家的那个十字路口她也同样有过。

那时候尹迦丞说:“钟婧,从这条斑马线开始,以后让我陪着你吧。”

也不是那句“可以做我女朋友吗”。

做一种没法去验证的假设,也许他换另一种方式问她,钟婧在那一刻也不会轻易点头。

钟婧善于换位思考,很快她就替尹迦丞想到了一个十分合理的理由,同样母胎单身三十年的他,兴许也是对这种肉麻的话羞于启齿,况且……他们以相亲的形式走到一起,也实在和这些浪漫的场景不太搭。

钟婧确定自己对尹迦丞这个人是有好感的,但实在谈不上喜欢。

他太无趣了,一句好听的话都不会说。

钟婧喜欢幽默风趣的男人。

所以现实里能说上话的交集里,异性也只有和她一样性格活泼开朗的。

钟婧没有感情经验,医生工作忙碌所以圈子也小,平时除了和傅芮乔一起聊聊闲逛逛街,最大的爱好就是在家里追剧。

她钟爱一切浪漫的甜蜜的爱情剧……以及悬疑恐怖剧。

嗯,完全是两个极端。

对此,钟婧的解释是,精神科工作太过压抑,她手底下的患者总是让她心生怜悯的同时,又对命运的不平感到无奈。

她常说:精神科的病房是上帝开在人间的“天堂度假村”。

而钟婧每天要做的工作就是

周檀有一次逗她开心,说小侯在病房里画画,他画的天使长发飘飘,护士问她画的是谁,他:“是钟医生。”

护士问他:“为什么是钟医生?”

小侯腼腆一笑,“因为……她每次出现的时候总是闪闪发光的。”

钟婧若有所思地笑,说:“等将来我们小侯病好了长大了,一定会是一个很讨女孩子喜欢的暖男。”

钟婧喜欢听好听的话,也喜欢被夸,无论是在医院里还是在生活中。

小侯全名侯翊笙,是一名年龄十二岁的儿童精神病患者。

小侯是夏末的时候第一次来医院看诊,那时候钟婧在门诊时还未曾发现他病情的恶化,直到后来他第二次来看诊,妈妈把他支开,大段大段地向她描述小侯这十年以来的“不正常”行为。

听完小侯妈妈的描述,钟婧第一反应想到的是弗朗索瓦兹·多尔多的那本《多米尼克个案》,但小侯的临床症状明显比多米尼克还要严重,他无法控制生理上的大小便,甚至会在父亲不在家时试图掐死自己的妹妹、猥/亵母亲。

钟婧从医五年,这是她第一次遇到这样的病例。

钟婧找来汪南生教授一起坐诊,最后得出结论收治侯翊笙小朋友入院治疗。

《三字经》的第一句就是“人之初,性本善”,可小侯妈妈说他生下来就是个“魔鬼”。

汪南生教授指正她:“他不是生下来就是‘魔鬼’的,他是在妹妹出生以后才开始显露异常的,妹妹的出生也许就是诱发他精神分裂的原因。”

现下小侯住院已经快两个月,病情大有好转,如今已经可以一个人在病房里画画读书,约莫再观察一段时间就可以出院进行保守治疗了。

钟婧相信,小侯将来有一天也会变得像多米尼克一样厉害,他喜欢画画,并且画的不错。

他以后也许会成为一个画家,也说不定。

就像小侯需要医生把他往人间拉一样,钟婧也需要一些东西把自己往人间拉。

而她眼里最有用的东西,就是那些美好的梦幻的爱情剧。

爱情,永远对人类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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