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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拂玉只?是?吩咐御医和宫女们照看好她,等她忙过了这几天,她抽出时?间再好好陪一陪姜瑶。

胡人?胆敢勾结南陈亲王与重臣,妄图把控南陈朝政,姜拂玉怎能?咽下这口气?看这两天的风向,朝臣们大抵能?猜到?不久之后可能?会发生什么。

恐怕就在不久之后,继危阳之难以来,南陈和胡人?,将再有?一战。

姜瑶查出姜潮背后是?胡人?时?也猜到?了这一点,不过后续就不关姜瑶的事了,真的要打,那也是?姜拂玉要考虑的事情,排兵布阵是?武将该想的,而统筹布局则由文官考量。

作为?只?有?八岁的公主,在战争大事上,姜瑶甚至连上桌吃饭的资格都?没有?。

她怔怔地坐在窗台前,看着院子?里渐渐长高的花树。

时?节轮转,春夏代序,距离他们刚刚回宫那会儿,这院子?里的花草愈发繁盛,连带着雀鸟也多了起来。

有?几只?麻雀在屋檐上筑巢,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临春将御医熬好的药端给姜瑶:“殿下,您先把药喝了吧,陛下暂时?不能?过来,郎君晚上就会回来,你还是?别?等了。”

姜瑶向来怕苦,但?她发呆的时?候大脑放空,只?会无神地听从临春,像只?木偶一样乖乖地捧起碗,把药喝完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临春话中的意思,是?以为?她现在走神是?为?了等姜拂玉和林愫。

其实不是?。

她只?是?因为?又梦见了上辈子?天牢里的场景,有?些魔怔。

梦中,她被囚禁在那一方小屋中,不辩日夜,浑浑噩噩,被刑讯逼供,打得浑身是?伤,每一日都?活在恐惧之中,不知道哪天就会莫名其妙地死去。

她拉开袖子?,低头?看着自己雪白的手臂,依稀记得双手全是?血水的模样,好像还感觉到?身上有?些幻痛。

她将药碗还给临春,顺便漱了个口。

姜瑶已从临春口中得知姜拂玉下令将襄阳王府所?有?下人?弃世?街头?,且唯独还将姜潮留在天牢中,至今未处置,也没有?消息。

可能?,真的是?要放过他……

姜瑶思绪翻涌,如果姜拂玉看着旧情放过姜潮,让他还能?从天牢中出来,上辈子?已经死去的她也不会安息的。

如果姜潮还活着,她这辈子?也不会安宁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姜瑶终于下定了决心,开口喊道:“禾青……”

禾青方才一直蹲在屋檐下的梁柱上,饶有?兴趣地看着麻雀孵蛋,听见姜瑶的呼喊,从上面跳了下来,闯进她的视线中,“殿下有?何吩咐?”

姜瑶也从榻上跳了下来,“走走走,跟我?去天牢。”

再一次踏出天牢,虽是?隔世?,但?对于姜瑶而言,不过才过去了几个月的时?间。

姜瑶看着望不到?头?的阴暗的牢房,有?些怅然。

天牢就在外宫,平日关押的都?是?朝廷要犯。

最近抓捕的胡人?全部都?关在廷尉司,剩下一些牵涉其中的李家及其帮凶,则都?被收押在此处,姜拂玉调重兵看守。

见到?小公主出现,守卫皆惊讶,“殿下,天牢乃污秽之地,殿下尊贵之身,怎么亲自到?来?”

姜瑶吸了吸鼻子?,周遭阴冷潮湿的味道涌入鼻腔,唤醒一些不太愉快的记忆,她忍不住捂住口鼻。

“襄阳王是?关押在这里吗?”

“是?的,”守卫迟疑地问道,“殿下是?想要进去吗?”

姜瑶点点头?。

“母皇这些日子?忙着和朝臣们周旋胡人?之事,无暇管顾襄阳王府,何况……”

姜瑶压低了声音,“襄阳王与母皇又是?姊弟,念及旧情,母皇不好直接处置襄阳王,所?以托了我?来。”

狱卒听懂了姜瑶的言外之意,她这是?暗示女帝亲缘,不好意思明面上处置姜潮,所?以让她这个女儿来代劳,偷偷了结了姜潮的意思吗?

可是?,姜瑶年纪那么小,女帝就算真的要暗中处理?了姜潮,也不至于让姜瑶来吧?

狱卒疑惑地问道:“殿下可有?陛下的御令?”

姜瑶看着他,目光冷了下去,肃声道:“本公主在此,就是?御令。”

姜瑶是?女帝唯一的孩子?,女帝对她的宠爱宫里宫外有?目共睹,若非女帝吩咐,她身为?公主之尊,也不会屈身到?这种?地方来。

她一发话,狱卒就不敢追问了,只?好恭恭敬敬地请她进入牢房中。

只?是?在她进去的时?候留了个心眼,让人?立刻去通报景仪宫。

姜拂玉都?没有?想好怎么处理?姜潮,怎么可能?有?御令?

姜瑶想空手套白狼,糊弄狱卒的。

趁着姜拂玉现在还在景仪宫中接见大臣,无暇顾及到?姜潮,姜瑶捏着袖子?底下藏起的短刀,提起裙摆,快步跟着狱卒上前。

——她要宰了姜潮!

很快,姜瑶就到?了关押姜潮的牢房。

进了天牢,众生平等。

哪怕是?再尊贵的人?到?了这里,也一样会被剥下尊严,像畜牲一样被关押在昏暗的牢房中。

牢房内暗沉,唯有?高窗上泄下点点阳光,需要掌灯才能?看清屋中情况。

狱中饭菜吃不惯,姜潮被饿了好几天,浑身都?没有?力气,瘫软在稻草堆中。

他的脸上全是?泥垢,原本眉清目秀的五官几乎已经看不清形状。他的衣裳和头?发也全乱了,外袍灰扑扑的,好不狼狈。

姜瑶就站在铁栏杆前,垂眸看他。

虽然姜潮精神萎靡,但?是?起码浑身上下的皮肤还是?完整的,没有?人?给他上刑。

他见了姜瑶,反而精神了起来,挣扎着从地上起来。

“小公主,你是?来看我?的吗?”

姜瑶冷冷地盯着他,袖中的短刀蓄势待发。

她知道,她没有?拿出姜拂玉的诏书,狱卒半信半疑,哪怕放了她进来,也肯定会回去告知姜拂玉。

姜拂玉肯定会带人?过来的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哦,不对,”姜潮笑道,“你应该是?讨厌我?的,怎么可能?来看望我??”

他扒拉着铁窗,隔着铁窗,那双眼睛幽深,淬满了毒意,不加掩饰地怒骂道:“你爹是?个贱人?,你是?你爹生的,也是?个小野种?,明明是?你我?先认识你娘的,如果没有?你爹硬插一脚,我?和你娘早就在一起了,都?怪他那个贱人?,他就该千刀万剐不得好死,而你这个野种?也一样!”

姜瑶捏紧了拳头?,冷冷地盯着姜潮,然而片刻后,她忽然发现,姜潮似乎已经虚弱得站不起来了,还能?趴在栏杆上说话,全凭对姜瑶的憎恶吊着一口气。

姜瑶愣了片刻,见过姜潮虚弱的样子?后,她忽然发现,原来他并不可怕。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不再恐惧,而是?平静地说:“我?爹会长命百岁,一生平安无虞,该千刀万剐不得好死的另有?其人?。”

“襄阳王,”姜瑶对他道,“有?些东西,你得不到?的就是?永远得不到?,我?爹已经是?我?娘的夫君,我?娘爱惜我?爹,即便群臣反对她也还是?坚持要立我?爹为?后,哪怕你诅咒也好,谩骂也好,他们都?会好好的,活着的时?候就是?夫妻,一生一世?一双人?,哪怕百年之后,葬于同一墓穴的,也是?他们二人?。”

姜瑶当然了解姜潮,说的都?是?掏他心窝子?的话,果然当姜瑶说道“一生一世?一双人?”时?,姜潮神色狠戾,立刻隔着栏杆伸手,想要去掐姜瑶的脖子?。

结果才刚刚探出手,就被身侧的禾青抓了过去,姜潮疼得失声尖叫,他双手手筋竟然顷刻间被扭断。

他双手垂落,已经无法抬起,靠在铁栏杆上,一边痛得冷气一边谩骂道:“你和你爹那个贱人?不就是?想要杀我?吗?可姐姐会如你们的愿吗?为?什么姐姐杀了我?王府所?有?人?但?是?唯独放过我??你以为?她对我?没感情吗?”

他挣扎着起身,“她不可能?杀我?的,无论如何她都?会留我?一条命,我?当初替她挡下三箭,这条命,是?她欠我?的。”

兜兜转转,最后还是?提到?救命之恩。

除了救命之恩,他和姜拂玉之间,似乎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

姜拂玉会不会因为?记挂救命之恩而放过他姜瑶不知道,因为?,这已经不重要了。

姜瑶给了禾青一个眼神,他接过狱卒的钥匙,“哒”的一声将铁门打开,两个暗卫立刻冲进牢房,抓着姜潮手臂按在地上,踩着他的膝盖逼他下跪。

姜瑶终于从自己袖子?里掏出短刀。

姜瑶不止一次想过,将姜潮弄刑架上去,将自己上辈子?经历过的那些全部还回去,折磨他个一个月两个月再杀了他。

可是?现在,时?间赶不及。

而且姜瑶也不想真的变成失去理?智的疯子?,被仇恨蒙蔽心智,不顾一切地对他上刑拷打。

只?要能?够杀了姜潮,亲手杀了姜潮,那就已经足够了。

到?了这时?候,姜潮终于意识到?姜瑶是?真的要杀他,可算是?知道了害怕,眼睛里闪过一丝恐惧,用尽力气想要挣脱暗卫的束缚。可是?还是?被按得死死的。

“你…你想要干什么…你杀了我?,你就不怕陛下……”

他的声音中断了,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奇怪声音,下一刻,鲜血在他的唇角溢出。

姜瑶的刀刺进了他的胸口中,那是?心脏的位置。

她的力气不大,甚至一次没有?完全将刀推进去,她双手握住刀柄,脚跟往后蹬,借了个力,才让刀锋完全没入他的体内。

“怕?”

姜瑶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玩笑话,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觉得我?凭什么会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