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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她这姑母。

楚姒并不在意,吩咐仔细收拾,明日卯时就启程。

娘家可是不能出岔子的,楚家虽不显,如今也不怎么借得上力,但有娘家没娘家还是不一样的。

掌宽的腰带一解,绛红罗衣滑下香肩,上佳的宫制香露滴进温热的水中,蒸出氤氲气息。

她浸进水中。

……

刺史府内,人人各有心思,而此刻的傅缙,已远远将邓州抛身后。

疾驰至子夜,一行人方投宿驿舍。

漆黑天际,沉沉夜色,一进院舍大门,他神态登时一变。

温润和熙的气息消弭无踪,面无表情,眉目冷肃,通身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极具压迫感。

他步伐稳而有力,锐意十足,心腹随卫禀:“禀主子,此地无异常。”

他颔首,简短命令一句,手下诸卫立即退去,值守休憩,井然有序。

梳洗换衣,傅缙并未歇息,面色沉沉立于窗前,一如这天幕暗色。

久久,值守随卫已换一班,忽他耳朵一动,听见远处一阵隐约的马蹄声。

马蹄声忽停,随即有随卫快步来禀,一阵快而有力的脚步声,来人笑道:“半夜不睡,承渊可是想邓州那楚氏女郎?”

傅缙回头,来人正是羽林中郎将樊岳。

……

樊岳,武安伯府庶长子,时任羽林中郎将。

自小相识,各有苦楚,后志向相同,共效一主。傅缙与樊岳,乃至交,又处同一阵营,极其熟稔。

樊岳大步上前,拍了拍傅缙的肩,调侃笑道:“邓州楚氏女,名动中州,此等佳人,将为承渊妻室。这般幸事,真真羡煞我等福薄男儿啊!”

“何幸之有?”

一提这事,傅缙稍霁的神色登时阴沉回去,尤胜方才几分,眉目间阴鸷一闪而逝,“今日之胁,他日必教那贱婢百倍偿之。”

楚姒,毒杀他的母亲,后堂而皇之嫁入镇北侯府。

得知真相那一年,他十四,指天起誓,必将此毒妇枭首焚骨,以告慰亡母在天之灵。

楚婢觊觎世子之位,他也清楚。

他八岁丧母,次年楚姒进门,在封地颐养天年的祖父遂将他和胞弟接了去,亲自教养,一十六岁祖父病逝返京,至今,羽翼已成。

傅缙身边滴水不漏,那贱婢纵有百般手段也无从碰触,于是乎,更煞费苦心谋划了这亲事。

一为占了他妻位,以防他平添一大助力;二来,耳目及其余谋算,是少不得。

傅缙痛恨之,奈何父亲笃信楚婢,而那毒妇又借了贵妃之手,得了圣人口谕。

方有今日之行。

他冷道:“此事日后休要再说。”

樊岳一诧,他是知晓镇北侯府继母子有新仇旧怨的,如今看来,这仇怨比他想象中还深,一时面露歉意。

问及正事,他神色登时一肃,微抱拳,禀:“京城又生大变,贵妃进谗言,陛下遣齐尚书领三部吏官,率南军三千,连同羽林军一营,即日奔赴夏阳。”

夏阳,靖王封地;而羽林军乃天子近卫,樊岳率人去是监视的。

监视齐尚书等人对夏阳的清算。

皇帝这是要连根拔起了,力度之大,远胜之前。看来但凡涉及靖王案的,哪怕一丝,都跑不掉。

樊岳一行就夜宿数十里外,得讯傅缙就在附近,索性亲自前来,他压低声音:“我出京前,陛下刚下了旨,赐死靖王。”

半丝父子亲情也无。

本朝几乎没有杀子的皇帝,最起码明面上是的,以防落下刻薄寡恩之名。

而其实,之前靖王的处置已完结了,圈禁,贬为庶人。

可这没几天又翻出来,下旨赐死,反反复复,连圣名都不顾。

“陛下耳根子太软,又宠信贵妃,早晚酿出大祸。”

傅缙樊岳对视一眼,二人眸光炯炯,却有湛然之色。

……

傅缙和樊岳,早投了宁王。

昔年傅缙遭逢巨变,被接到封地由祖父教养。镇北侯封地,与宁王封地相距不过百里。

宁王,上一代皇太子之子也。

端怀太子人品端方,贤明有大才,可惜为皇父忌惮,后含冤而逝,方有当今之登极。宁王潜龙在渊,蛰伏而不改其志,秉性才能亦极类其父,傅缙折服之。

母亲大仇要报,祖父以命挣下的爵位更不能旁落,一朝得遇明主,当竭尽所能而助之。

眼下看似四海承平,实际皇帝软弱,后妃干政,偏偏除了宁王以外,另有不止一个藩王蠢蠢欲动。其中,甚至有西河王般实力强劲者。

这大梁江山,实际远非表面这般平稳。

傅缙抬眼,远眺窗外。

漆黑的夜,广袤的天地。

大丈夫生而存世,当建功立业,无愧于已,无愧母亲,无愧祖父也。

至于那楚氏毒妇,届时他必取其首级并焚之。

想起楚姒,不可避免想起那即将占他妻位的楚女。

敞亮的后堂,少女吃惊抬头,瞪大一双澄澈的眼眸,琼鼻樱唇,眉目楚楚。

然可惜,这楚家的女人,颜色越好,心肠越歹毒。

此女出尔反尔,背信毁盟,若为一丘之貉,届时当一并除之 。

眉目间闪过深沉厌恶之色,傅缙冷冷挑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