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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情绪犹如湖海,一刹掀起的风暴翻江倒海一般,让人死去活来难以承受。

但沈星并没有哭多久,徐妙仪母子还等着他们呢。

月夜下,溪水边,郊野寂静风声和远处的人声车声都仿佛隐去,裴玄素紧紧抱着她仰首咬牙情绪也沸涌登顶了好一会儿,沈星紧紧抱着他的腰,埋首在他怀里眼泪哗哗往下淌痛哭失声。

稍稍哭了一阵之后,沈星感觉裴玄素抚了抚她的后背,轻轻拍了拍她,稍微和她分开了。

沈星也急忙松开手,她伸手胡乱擦眼泪,裴玄素有些薄茧的拇指揩过她的脸,帮她抹干净。

沈星抬头望他,裴玄素带了大批人手来,但这件事情还是有点敏感的,她没敢主动开口问。

裴玄素掏帕子把她的手也擦干净了,他顿了顿,虽还是不大喜欢其他徐家人,但既然都带了人来了,他原来就打算出手的。

裴玄素唯一犹豫的就是,他也意识到明太子那边在拖延时间了,今天午间底下呈报那杂役发信时已经抵达奉州,预计明天上午就能赶到东都城。

——东北太远,奉命去东北边陲邺安州寻找那名杂役的人倒很快就把杂役找到了,但一路来回路程太遥远,很多地方也没有水路,一路紧赶慢赶,返程时路上还出了些状况,直到如今,终于到了。

万事俱备,裴玄素占据大义,他才马上动手了!

但现在去一趟兰亭州东郊的话,绕绕路救救人,明天上午是无法折返东都城的。

所以裴玄素犹豫的是,他要不要亲自和沈星一起去。

但他很快就拿定了主意,他明知道明太子居心叵测伏击必有的情况下,他固然有所猜测判断,但未必猜对,万一出了什么事,追悔莫及。

至于沈星,沈星才刚刚自宾州折返,杂役的事情和大面上的不少事情她还不知道。裴玄素心知这一次去,将会是见徐妙仪的最后一面了,沈星对她大姐感情很深的,他自己已经是痛失至亲饮恨终身,他忖度了一下,到底不想沈星留下终身遗憾。

所以强行带她回去的话最终也没有出口。

裴玄素深呼了一口气,眯眼想了片刻,偏了偏头一招手,后面的顾敏衡张韶年等立即牵马快步飞跑过去,沈星原来带的沈云卿那边也是,呼啦啦连忙过来了。

裴玄素也没看徐家人,只淡淡扫了沈星筹集的那边的一大批人手,质量也不错。

加上他带的人手。

裴玄素抬眸往南边通往兰亭州的玉岭大豁口方向,心念电转,他沉声吩咐:“弃车,一切辎重全部背上。绕开玉岭豁口,从西南的回燕山一带翻山直抵兰亭州东郊!”

前面说过了,京畿平原是一个三面环山一面毗邻绣水大河的天然拥有屏障天险的稳固肥沃之地,历朝定都的优选。这山脉有其他的天然小豁口和峡谷通道,但全部都已经修筑成了关隘,也算是全部都堵上了。

唯独只有南方玉岭山脉的位置,有一个天然大豁口,兰亭州在外建州,就是为了作为京畿和东都的防御屏障补充点的。

所以沈星他们原来要奔赴兰亭州,南方的那个大豁口是必经之路。

但裴玄素现在直接釜底抽薪了,在人手得到大量补充已经足够充裕的情况下,他直接下令弃掉沈星队伍来原来装载箭矢、炸药包等物的所有车辆,利用肩扛手提等随身携带方式,硬生生把所有辎重用另一种方式带上了。

——上义庄明显是一场硬仗,沈星准备必须很充分,所以原来是一定要用车的,但现在不用了。

圣山海的所有算计和伏击都是基于裴玄素的个人情感上的,裴玄素不肯遣人,沈星在如何竭力借调人手,也必然要用车,她就必须要走大豁口。

谁也没能想到裴玄素竟能这么快就想通,竟这么干净利索带出大批的人手来追沈星,路程才刚走了四分一左右,他就追上了沈星了。

所以,裴玄素判断得一点都没有失误,圣山海那边的伏击再如何天罗地网危险致命,那也是在大豁口一带的。

裴玄素现在直接放弃了走这条寻常路了,他这些年内外忙碌,尤其是彻底掌权的近期,京畿内外他做了很多的部署和暗中准备。

京畿平原这三面环山的巍峨山脉,他遣了好些“猎户”去进驻以及勘探打通一些山间小路的——这原来甚至还包含他暗中安排着的若他出事护送沈星离开的路径,不过沈星已经明确拒绝了。

现在裴玄素直接启动其中一条路径。

虽是绕路翻身,但也尽可能地没有损耗太多的时间。

裴玄素瞥了南方一眼,冷哼一声,他沉声:“避开一切,全速前进,必须争取明天中午前回来!”

不得不说,裴玄素这人就是个天生的领导者,声音淡冷语气沉而稳,迅速就拿定了主意,一下子调整了整个援救行动的大方向。

但所有人心却一定,齐声领命,连忙掉头往最后面的大小马车飞奔而去。

沈云卿徐芳跑得最快,徐景昌沉默但也是,他们急急忙忙掀起一辆车的车帘,立即往下搬动弩.箭,加固捆扎,急忙往身上和马鞍后挂。

众人忙而不乱,很快就整理好了。

裴玄素看沈星上马了,他收回视线,一扯马缰翻身而上,他沉声令:“上马!出发!以最快速度。”

“是!!”

所有人都纷纷上马,有人立即掉头去通知其他隐匿的队伍,膘马四蹄翻飞,夜色下硬生生调了方向,望西南狂奔而去!

......

时已入夜,东都官道繁华,邻近的乡镇都见惯人车和大商队,因此大批的人马先后往途径转道也就小范围张望稀奇一下就过去了。

唯独匿在官道不远处尾随沈星一行而来的圣山海探子,看得是触目惊心,不等远处杂草滩那边开始动作,已经有人急促退后,紧急往城内和玉岭伏击地那边发信去了。

再说玉岭一带,华乡伏牛岭郊道。

远郊除去官道之外,没有什么灯光,较之近郊要暗黑幽禁得多。

伏牛岭不远的这条郊道,真正的郊道已经被他们利用地形伪装封堵了,并且开拓了不远处了一条土道冒充成该郊道。

黑乎乎的夜晚,长草杂木,风大尘多,并没有任何人发现异常,来往的商旅赶着骡车骑着驽马就这么自然而然被引到这边来了,也能走出去,最多有人嘀咕一下这路真颠也就过去了。

不算很多的人来车往,时不时迎头过来骡车蹄声和暗黄色的大小灯笼,这条“郊道”已经伪装成功了。

枯黄但并未败伏的长长草丛中,足有一百多人的黑衣劲装的人无声隐伏在“郊道”要害位置的丘壑底下的,弓.弩、迷烟、火.药引线都已经在昨夜至今日白天全部埋藏准备到位。

现在万事俱备,只能沈星率人马车队途径到位了。

计划截止到现在,都进行的比较顺利,冯塬高子文等人心情都不多,天色虽然不怎么到,但前者无声巡视再三吩咐着,步履紧促而快。

这么多人里面,唯独楚淳风是强颜欢笑的。

他强撑着自己全力去部署去一起忙碌,但实际心里像塞了块大石头似的。选择做出来了,但不代表情绪就彻底能跟着过去了。

他也一起忙活指挥安排,没出一点纰漏差错,但真正亲身去经历这些,心情怎么样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月光淡淡银白皎洁,他靠站在郊道底下丘壑内凹的大石壁上,双手抱着剑,人是打起精神神色如常的,但短短两三天时间,他俊朗面庞有种瘦一大圈的感觉。

人世间,事难两全,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

昨夜徐妙仪母子从玉岭小庄上马车出发的时候,他亲自去送的。人不敢出现,暗地里送,私下千叮咛万嘱咐底下人千万要小心缓行,万万不要快走,徐妙仪稍有不舒服就要马上停下来休息,一到了上义庄切记立即让徐妙仪服用安神昏睡的药物确保她不会被营救行动受惊云云。

他还特地私下去寻了张蘅功常尚峰等实际负责上义庄那边的人手,再三拜托。

但不管他暗自做得更多,远远看着脸色苍白泛着青紫色的徐妙仪在儿子的搀扶跟随下慢慢小心登上马车的时候,他也心如刀绞一般的难受。

说到整个人像被劈成两半一样,除了先前的沈星之外,楚淳风也算一个。

他不吭声,忙碌指挥领导一如既往,但情绪看起来实在不怎么样。

高子文郑密等人心知肚明,但也没说什么,毕竟这也没什么什么好说的。

反倒是秦岑这次也跟出来,武将出身,他反倒很能体会到楚淳风这种情感。

秦岑走过来,和楚淳风随意低声聊了两句,两人并排靠着看了一下月光和夜色,最后秦岑站直,拍了拍楚淳风的肩膀,走开了。

其实与秦岑和司马南等人而言,他们叹息之余,倒是觉得挺好的。将来的主子仁厚重情,对底下人来说,是能让人心里头安稳的大好事来着。

整个郊道的埋伏圈,氛围渐渐收紧了,因为他们方才已经接讯,沈星调集人手辎重完成,装车完毕,已经正在快马往玉岭方向疾驰而来。

减去信鸽飞翔时间,预计还有三个多时辰,就要到了。

楚淳风高子文郑密秦岑等人看过信报之后,立即就分各队传信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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