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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玄素,不,二哥,二哥!”

沈星慌忙拥被下地,她泪盈于睫,惊慌失措,急忙追上去。

可房门的“匡当”一声摔上,他旋风一样快步沿着廊道已经疾步离去,很快走远。

沈星没穿衣服,她没法继续追。

哗哗的大雨声中,房内还残存着药物甜香和裴玄素方才的声嘶力竭仿佛还在,沈星趴着房门,她裹着被子,身体有些不适,但药力作用,她并无多少疼痛。

方才肌肤相触的那种感觉依然非常清晰,和裴玄素的厉声诘问及泛红眼眶一样。

她慢慢滑坐在地,捂着脸,哽咽痛哭。

她从来没想过,带给裴玄素这样的伤害。

因为一直都是他知道的,当初她和他说前世她喜欢的人就是他,想去弄清楚前生他是否爱她?他都是同意的,错愕但情绪并没有太多异常。

他也默认了前世今生都是他。

怎么会这样?!

沈星在裴玄素的诘问下她简直是惶然,这是她第一次听到裴玄素的真实想法。

但刚才他激动压抑的情绪和通红一刹的眼眶,显然这个才是真的。

裴玄素觉得,他和前世的“他”不是一个人,并深恶痛绝。他为什么不能接受其实一想也明白了,也并不很难理解。

可他之前从未表现过,让她不知道他根本有那么厌恶和抗拒。

裴玄素很爱很疼她,她一直都知道,在两人欢好之后他竟突然爆发了,可见他心内的情绪是压抑到何等的地步,井喷而出。

沈星最开始是错愕,然后是混乱,紧接着惶然,她惊慌失措想解释,并很快就理解到原因了。

她插不上话,她急忙想追他,可是她没追上。

这一刻,所有情绪都转化为无边的自责,沈星是从来没有想过伤害他的。

她第一个念头,也就是此刻最强烈的念头,就是道歉。

她情绪翻搅,自责愧疚得无以复加。她惶然急切,想追上去用力道歉,检讨自己,祈求他的原谅。

沈星掩面哭了片刻,她急忙爬起起来,冲到内室挪到另一边的衣橱里,匆匆打开取了身衣服胡乱套上,头发梳了几下束上,她就拉开门冲出了房间,往裴玄素离开的方向追去。

邓呈讳张合他们不禁面面相觑,面露急忧,呼啦啦急忙跟上去。

只不过,现今的局势,暗潮剧变。

短时间内,沈星是没法找到空隙去道歉和祈求得到她的未婚夫的原谅了。

……

积攒了多天的大暴雨,哗啦啦带着一种铺天盖地的磅礴气势泼洒,天地白濛濛生烟,偌大的水磨大青石廊道被全部溅湿一片。

裴玄素穿戴妥当后,沿着深深的檐屋和廊道往外走,横风很大,呼呼夹着雨水打在他的脸上身上,却未曾浇灭裴玄素刚刚井喷过沸腾奔腾的情绪。

他终于和她发生了真正的关系了,可因意外他却并未得到当初期待的那种喜悦甜蜜的情绪;而偏偏有些事情他本来以为自己会憋一辈子,让其默默湮灭消失的,却意外崩溃都吼出来了。

他声嘶力竭,一度激动得有了泪意,可之后的这一刻,种种情绪之下,却是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痛快。

是的,压了这么久情绪,其实并没有消失。他只是用理智说服了自己,可不代表他不难受不难熬。本以为自己都可以默默承受住,可他终究不是那等善于隐忍的人!

决堤汹涌,一泄千里,可他却发现自己一点都不后悔!

两种意料之外的情绪,前情后事,那些难受委屈伤心的也随着爆发此刻都在他胸臆间翻滚着。

可他却涩然中又有一种井喷般痛畅!

他果然是个不能忍的。

裴玄素深深吸了口气,他脊梁笔挺,猎猎风中挡雨的描金黑披风在翻滚涌动,他抿紧了薄唇,此刻风中雨中,他有些哽咽,昂起头来,有些恶狠狠地盯着前方,滋味情绪难以表述。

他快步往前走着。

后头冯维孙传廷贾平等近卫紧随其后,一行人呼啦啦疾速往前院而去,他们站得近的也听见到了房内隐隐的争执声,此刻不由面面相觑。

不过一抵达前院,冯维他们很快就从这种情绪抽离出来了。

……

裴玄素一抵达前院,梁彻已经稍等了有片刻了。

裴玄素推门进了大书房,梁彻紧随其后,后者立即反手掩上房间,并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青色荷包,倒出来是两枚和墨玉牌钥匙孔大小轮廓都完全吻合的黑铜色做旧铜制“兵符和秘钥”。

这是昨夜连夜打的。

昨晚梁彻领的正是这个任务,他私下去找了他们在西郊关村据点的铜匠,连夜监工打造了这两枚铜制梅花牌,匆匆处理一下后续事实,他火速折返齐国公府。

神熙女帝那里如此这般承诺完,神熙女帝还要求拿住霍少成后让裴玄素私持兵符秘钥,等待她下令重新抛出的想法。

裴玄素至少也得在这里有个交代。

就算不欲再多做文章,但他至少需要一个道具走过场。

顾敏衡也回来了,他奉命尝试去重新截获这个枚墨玉牌的,但结果由于不能弄出大动静让外人察觉端倪,那边郑密迅速启动了最高级别的拦截和护送,顾敏衡进门后,愧疚低头:“督主,没能截回。”

裴玄素点点头,并没说什么。

他心知重新截回可能性不大,故才提前发话让梁彻去连夜赶至了手上的那两枚。

裴玄素站立在偌大书房的中央位置,暴雨风声,烛山长明烛在噗噗闪动着,他眉宇凌厉,垂眸地盯着一眼手中的那两枚做旧的梅花铜牌,直接揣入怀中。

梁彻这还是第一次亲手去做这样罪犯欺君的事情,心里不由一阵燥热的紧张——过往老督主赵关山从来不允许他们这样做的,他们虽是阉宦鹰犬,看起来乖张肆意,但私下其实极度遵守内里的潜规明章的。

裴玄素行事作风和赵关山大相迳庭,大开大合,凌然而摄人,和赵关山的低调忠诚是两个极端。

可赵关山死,是被皇帝赐死的!

眼前的年轻男子犹如擎天巨柱,深紫蟒袍黑金披风,宝剑出鞘般的凌厉锐利。

这样的欺君的事情,第一次做,梁彻心脏怦怦狂跳紧张得不行,可他们的督主却岿然不动,裴玄素翻手云覆手雨和私下掌控多方的手段能在,在这样奔腾的局势,让人心血上涌,继而生出一种高度能力不同的仰望折服,梁彻紧张之余,又有一种无名激动,衍生出一种一往无前的无畏决然。

裴玄素已经把铜牌收好了,他立即下令:“吩咐替身,换装,从侧门出去。”

至于他们的真身。

“马上换衣服,我们从地道出去,去北城。”

何舟传来密信,霍少成已经到手了。

辗转了大半个东都,又从城里到城外,耗费了许多的心血,何舟终于私下抢先擒住了这个霍少成,并于昨夜成功把霍少成手中的那西路进军预演图和整个大的水道外观总图都拿到手了。

一行人快速换了便衣,回到大书房结队往地道方向快步而去,裴玄素一身玄黑薄绸武士服,银簪束发,梁彻顾敏衡等人也是各色的便服装束。

梁彻边往前走,边把另一件事禀了:“先前咱们的人来信,说寇承嗣确实不在绣水一带的眷乡那边。后续消息,寇承嗣似乎回东都了。”

“是的。”

孙传廷负责整理明暗讯报,不过昨晚下半夜和今早情况特殊,非必须马上处理的情报裴玄素都没空看,孙传廷都还没找到机会呈上整理好的讯报,闻言马上从怀里掏出一个厚厚的油纸封,里面满满都是新整理好的信报。

于寇承嗣相关的放在最上面,孙传廷说:“宫里咱们的线人传来消息,寇承嗣在宫里,在太初宫。”

太初宫和两仪宫一样,前者不但是神熙女帝的中轴召开朝会以及理政起居中枢宫殿,还是西皇宫的统称,神熙女帝登基后的皇城统称——两仪宫算东皇宫。

孙传廷说得这个太初宫,指的是整个西皇宫。

“是金吾卫指挥使戴敦元带着他悄悄进了皇城的,两人私下领着心腹,好像在丈量什么,涉及范围很广,从北外宫门一直延伸到太初殿。另外,寇承嗣也去先农坛了,也是类似的丈量动作。”

先农坛和天地坛一样,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帝皇祭祀场所,是帝皇祭祀山川、神农等诸身的祭祀台,非常非常重要的,如今可是农耕为国之重本,每到岁末和正月岁首,只要皇帝不是病得起不了身,都得亲祭。

裴玄素目若冷电,一目十行,刷刷飞快看过这一叠的信报,最后他视线在第一张寇承嗣密报上顿了顿,把一叠信报递回给孙传廷。

他眸色幽暗,但暂时没表露什么,机关门已经打开,裴玄素率先往下而去。

梁彻孙传廷等人当即紧随其后。

……

一行人疾速穿过地道,化整为零,掩住行踪,以最快速度抵达了裴玄素在北城新安设的据点同福客栈。

客栈店家起居的小院内,何舟等待已久,一见裴玄素至,孙传廷等近卫立即四散开守住房舍内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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