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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露出触肢,只怕已经拧巴得打上七八个结了。

琉玉收回视线看向擎云台,在她后方的九方少庚却紧盯着她的背影,哪怕听不见说什么,也不妨碍他将两人的暧昧举止尽收眼底。

九方彰华也朝琉玉的方向瞥去一眼。

从他的视角,恰好能看到后颈衣领下,一块似有若无的红痕,因肌肤雪白而衬得恍若淤痕般可怜。

但九方彰华不是檀宁,他知道那是什么。

眸色如雪的青年冷淡挪开视线。

回过神来,已经不断有人攀上了擎云台的第三层。

琉玉扫了一眼台上战况。

“……看起来,月娘和她哥哥注定要碰上了。”

燕无恕本就实力超群,与世族交手尚且顾及到人情世故,不会让对方输得太快太惨,丢了家族脸面,但对那些庶人就没那么手软了,几乎是快刀斩乱麻,第一个杀上了擎云台之巅。

擎云台上,败者止步,胜者攀登,燕无恕盘膝坐在台上,俯瞰着底下与他一母同胞的妹妹。

虽说他今日考的是正阳宫,不论输赢都能成功晋升,但看到十一岁的月娘在一次次交锋中展现出惊人的天分,他还是不免觉得——

简直碍眼。

不过是刚入四境的实力,对付那些十五六岁的废物世族和毫无根基的平民庶人都磕磕绊绊,到底是怎么得到钟离氏的青眼,还是纳入本家,秘密培养。

得知这个消息时,燕无恕几乎以为是玩笑。

他的妹妹,那个明明只需要乖顺老实的崇拜哥哥就好,却偏偏眼中与他有着同样的野心与精明的妹妹,竟然真的从那个边陲小城,不知不觉爬到了仙都玉京。

而现在,她还想爬到他的头上。

“……这个叫燕月娘的,就是去年钟离氏收入门下的那个天才?竟这么小?”

擎云台周遭不断有人开始议论起月娘。

“她手里那是什么法器?观她行炁,也不过就刚入四境,怎么会连五境修者都不是她的对手?”

月娘手中所持法器,正是之前在申屠氏府中所遇,那个叫钟无庸的人所用的雷霆玄弩。

但此刻她手中的弓弩显然轻巧,也更强大,即便是钟离氏的器炼司,也造不出这样四两拨千斤的雷霆玄弩。

有明眼人下了定论:

“一个庶人,若没点真本事,钟离氏岂会托举她?十有八九,她手头法器是她自己改的,恐怕钟离氏那本快要后继无人的《仙工开物》,真找到能全盘继承的天才了。”

家主钟离昆与其弟钟离嶷在台下看着月娘,听着众人议论,两人心中都颇觉自傲。

今日之后,天下人都会知道他们钟离氏不再拘泥于出身,只要足够有天赋,就能如燕月娘这样拜入他们钟离氏门下。

同样,世人也会见识到《仙工开物》的厉害之处,他们钟离氏的秘法,绝不输给九方家的兵道术和阴山氏的儒道剑技——今日燕月娘将要拿下的第一,就是铁证。

琉玉忽而开口:

“短短四月不见,没想到月娘竟然成长得如此之快,都叫人有点后悔将她送出去了。”

钟离嶷笑了笑:

“即墨小姐这就是在说笑了,钱货两讫,世上无后悔药,即墨小姐都已经将手伸向申屠氏了,要是再朝燕月娘下手,胃口太大,是会撑坏自己的。”

申屠氏掌握炼器工坊。

燕月娘已得到《仙工开物》的大半传承。

若是这二者都在即墨瑰手中,钟离氏恐怕只能与即墨氏不死不休了。

那少女却好似没听懂他话中机锋,笑着道:

“从前日子过得不好,饥一顿饱一顿饿惯了,我这个人还是喜欢在能吃饱的时候就吃饱呢。”

钟离嶷眸色深深地望着她。

他总觉得即墨瑰背后藏着什么花招。

所以他早就对燕月娘威逼利诱,提防她得到《仙工开物》传承后转投他人门下。

只要燕月娘脑子没问题,就一定会对钟离氏忠心不二。

钟离嶷看向擎云台。

就差这一步。

奠定钟离氏未来辉煌的第一步,就在这个小姑娘脚下。

月娘一步一步登上擎云台的最高层时,早已累得气喘吁吁。

……这台子到底谁修的?

这么高,这么长的台阶,不在中途被打趴下,也得在这长阶上累死。

不过风景倒是很好。

月娘放眼望去,连周遭看台都不及她高,也不知底下哪个是琉玉小姐,师父师娘又在哪儿。

自从她到钟离氏之后,玉简被没收,根本没办法联络外界,可别叫小姐以为她和她这个讨厌的哥哥一样叛变了。

但还没等月娘找到人,对面身影一闪,下一刻炁浪翻涌,月娘还未回过神来,整个人已经挂在了擎云台的边缘——

脚下离地百尺,如同深渊。

墨麟摁住了下意识起身的琉玉,旁边的钟离嶷显然比琉玉更急。

“试炼开锣声尚未敲响,燕无恕这是偷袭!”

“确是偷袭。”

远处徐徐而来的白衣名士衣带飘飘,翩然出尘如天上仙,他迎上怒容满面的钟离嶷,温声道:

“不过,规则中并无偷袭之说,只要踏上擎云台就得做好交战准备,顶多只能算燕无恕不讲武德,却不能判他落败,万望郎主谅解。”

姬彧的目光有种岁月积淀带来的平静温和,他扫过旁边的琉玉与墨麟,转而看向擎云台。

“无需担心,那孩子看上去不会那么轻易就输掉的。”

如他所言,就在燕无恕想要快刀斩乱麻将月娘踢下去时,雷霆电光飞驰而出,竟如铁钩吸附在另一端的石壁上,那道轻盈身影在千钧一发之际逃过了燕无恕的攻势,直接从石台下方绕至他身后。

燕无恕瞳孔骤缩,匆忙侧滑避开炁流凝成的箭矢。

“燕、月、娘。”青年指腹蹭了蹭面颊血痕,眼神阴翳,“为了往上爬,竟不惜骨肉相残,你很好。”

月娘不敢正面迎上燕无恕的刑名剑诀,只能先借着雷霆玄弩放出的炁钩,像只猴子一样四处乱荡。

……滑稽是滑稽了点,但这种时候要讲面子,她哥恐怕真能将她脑袋削下来。

“说得好像你不是一样!”

月娘反唇相讥:

“我们半斤八两!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月娘从小就很有自知之明,别人家的小姑娘乖巧可爱是真的,她的乖巧可爱是装出来的,因为她知道大人更喜欢这样的小孩子。

可凭什么她哥狡诈精明,大人就夸他是可造之材,日后必能干出一番事业。

而她露出这些不可爱的模样,大人只觉得她小小年纪心机太多,一点也不讨人喜欢。

又是一剑荡开。

月娘差点被剑气震飞,连石台边缘都扒拉不住。

琉玉在台下看得心惊肉跳。

她宁可自己上去打,都不想看月娘与燕无恕每一次交手,都像在死亡边缘乱跳。

墨麟看了琉玉一眼,旋即迎上姬彧打量已久的目光。

白衣名士微笑:

“尊主想说什么?”

那双幽静暗绿的眸子审视他良久,才开口道:

“只是想问,擎云台上应该禁止残杀对手吧?”

姬彧轻轻颔首:“那是自然。”

“那有规定观者不许杀入试者吗?”

此话一出,包括姬彧在内的周遭其他人都沉默了。

也没有规定能杀看台上的观者,难道就可以随便杀了吗?

姬彧温声答:“没有这种规定,但一般来说,最好不要。”

墨麟仿佛只听见了前半句,视线落在擎云台上:

“如果燕无恕真想杀了燕月娘,我会替姬彧先生先杀了他。”

姬彧偏了偏头,羽扇掩唇。

怎么听上去……他还得谢谢他呢?

姬彧刚想婉拒,擎云台上轰然一声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躲避果然不是长久之计,被凌迟一剑扫到的月娘重跌在地,剑风撩到的左臂瞬间炸开无数细小伤痕,鲜血像是枝蔓蜿蜒而下。

“认输。”

燕无恕的剑尖抵在了月娘的头顶,嗓音很淡。

“别逼我踢你下去。”

月娘缓缓撑起上身,满是灰土的脸上噙着眼泪。

“哥,好痛,我胳膊好痛。”

燕无恕扯动嘴角笑了笑,在月娘面前蹲下。

“痛就认输,哥给你请最好的医师。”

“你是不是还在气我在灵沼小姐面前揭你老底啊?”

月娘看着被他一剑劈烂的雷霆玄弩,含着眼泪抽泣。

“我听灵沼小姐说,你嫁的那个姬小姐意外中毒毁了容,脾气特别差,娶了两任夫侍,没一个活过一年,哥,我不知道会把你害得这么惨,我错了。”

燕无恕面色骤冷,眼如寒刀,杀意凛然。

“不过现在钟离家的家主很喜欢我,他说只要我对钟离氏非常重要,只要我好好修行,钱财权势唾手可得,就连从前害死娘的那个小世族,只要他一句话,都能替我屠了,这次你让我拿第一,你就不用再吃苦了,不只是你,连爹,还有我们整个燕家都能沾光——哥,你那么会算计,这么简单的账应该算得明白吧?”

燕无恕指骨捏得咯咯作响,眼眸一片猩红,他死死盯着月娘,气急反笑:

“你威胁我?”

“你是我哥,我怎么会威胁你?”

血珠顺着月娘的手臂滑落,和她的眼泪一起滴在地面不知何时爬满的血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