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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允:“……虽然我才十七……”

但你也不能这么糊弄我。

柯屿突然意识到他真的好小,拍了拍他肩:“好孩子不要早恋。”

陈又涵就住隔壁,跟叶开一起姗姗来迟。两人带了酒,穿过庭院和花圃步行而来。陈又涵穿衬衫马甲,袖口卷上去,露出小臂上的青筋。他自成倜傥,让人觉得他只是看今天太阳好,所以才兴之所至拎瓶酒来喝一喝。

“柯老师。”叶开打招呼,又把手中的礼物转交给一旁侍立的明叔。

“可以叫我小岛,或者像明宝一样,叫小岛哥哥。”

其实叶开没有比商陆小几岁,毕业后就进了银行高位就职,在金融市场上已经是备受瞩目的继承者。但他生得太好了,矜贵温和又乖巧疏离,像一朵被冰封的玫瑰,柯屿不自觉地拿对待明宝的感觉去照顾他。

叶开瞥了眼陈又涵,唇角抿起来,声音略低了些:“又涵哥哥不让。”

柯屿:“……”

没想到姓陈的管这么严,但也能理解,毕竟这是叶开。

商陆果然奚落:“真行。”

陈又涵跟他借一步说话,似笑非笑:“准备好了?”

商陆让他住嘴。明明当初是去向他请教求婚的细节问题的,——再烂的经验也是经验,说不定还能引以为鉴。没想到被迫听了他一下午爱情故事,有详有略、跌宕起伏、感人至深。商陆当时只若有所思地得出一个结论:“看不出来,原来叶瑾还有这一面。”

他听一下午都听狗肚子里去了,陈又涵今天为他担心,“失败了也别气馁,虽然这辈子只有这么一次,发挥不好也会记一辈子,但是没关系。”他拍了拍商陆的肩,“放轻松。”

商陆:“……要不你回去吧。”

陈又涵笑得要死,留叶开和柯屿聊天,自己上楼找商邵去了。

“我追了你三场巡演,”叶开有些得意地说,“在百老汇,我很多留美的朋友都去看了,听说我见过你,都很羡慕。”

“怎么不来后台找我?”

“怕打扰你。”

柯屿被人打扰得不厌其烦,一下子心里觉得温柔熨帖地不得了,“下次不用客气。”

“好的,”叶开说,乖巧地问:“我同学买了大概四百多张「野心家」的高清CD,柯老师可以帮我签名吗?”

柯屿:“……”

在陈又涵和叶瑾的共同熏陶下成为年轻银行家的人,套路果然很多。

商邵在后边庭院调试商陆的美式猎弓。他也玩射箭,但没商陆这么专业,只心烦时偶尔玩玩。庭院里清静,一支黑羽箭破风射出,八环中靶。

“让我试试。”

商邵回头,见是陈又涵,便笑笑把弓递给他,“别来无恙?”

“还行,一堆事,还得帮叶瑾看小孩。”

“小孩子很可爱。”商邵寒暄,心里想起于莎莎。他分手半年,已经看不到最初的难过,只是偶尔仍有些忧郁,但一秒过后立刻就会自嘲地笑一笑,重新振作起来。

陈又涵举起弓,拉开,箭镞眨眼间入环。

正正好好,也是八环。

商邵心照不宣,知道他一贯是如此滴水不漏。

柯屿过了会儿经过,看见两人没玩弓箭了,也许是在聊集团业务,神色看着没什么说笑的样子,反而还挺严肃,只偶尔喝一喝威士忌。

他还记得商檠业给商陆的选择题,如果不是大哥跟莎莎分了手,恐怕商陆和他父亲的关系更会跌到冰点,柯屿也万万不敢轻率地鼓起勇气,认为今天是个求婚的好时机。

不然下次把应隐介绍给大哥……等等,念头刚一划过,冷不丁觉得不对劲——

「该死的陈又涵,狗男人有钱了不起啊!——呜呜呜有钱又长得帅真的了不起」

「商家大公子我是知道的,长得平平无奇,他弟弟怎么可能会好看?」

柯屿内心打了个突,……算了算了。

明宝还是那么喜欢游泳,泡在泳池里不肯出来,斐然在一旁陪她。他是第一次到云归,计量单位是科研所的植物园,默默说:“比植物园大。”除此之外倒没别的什么反应了。

明羡与斐然聊天,两天第一次见,她这个长姐用最温柔的笑查最严的户口,斐然都快招架不住了。

“你是你们研究所最年轻的博士,会不会觉得明宝不够聪明?”

斐然掀起眼眸,不太明白:“明宝很聪明。”

明羡十指交扣,自然地说:“在普通人里自然是不笨的,跟你们搞科研的比起来,就差得远了,恐怕你和她聊基础的专业问题,她也听不懂。”

“她不笨,”斐然再度重复了一遍,看着深蓝泳池里游得自由自在的商明宝,“能让自己和别人快乐,是最聪明的天赋。”

这一天午后的阳光是最好的,没有冬日的惨白黯淡,很明媚很温暖地照在每个人身上,也照在每一朵花、每一片叶、每一涌海浪上。白色的缆车经久不息,游艇在海面上激起白色浪花,后面载着晒得黝黑的冲浪少年。

晚餐由明叔和专业宴庆团队一手准备,在金黄的日落和浓墨重彩的晚霞下进行。在觥筹交错间,有两个人的掌心都紧张得出汗了。

怎么办?真的、真的准备好了吗?

明宝的痛苦到达了巅峰,因为两个人都在找她找默契——那种人群中因为只有你知道所以你必须给我支持的默契。

柯屿与她目光交错,明宝用力微笑,没问题!

商陆瞥她一眼,她刚放下的唇角又很标准地弯起,一定行!

她觉得自己深受重负,而且莫名被他们传染了双份的紧张,都快紧张吐了!

等夜幕降下,宴席撤去,换上了丰盛的自助甜点和餐后冰酒,连空气里都散发着甜美的气息。

从香港聘请的外籍小型管弦乐队在二楼露台演奏,风吹过,谢淼淼觉得冷,到处找披肩时碰到柯屿。

他穿着黑色的西服,很华贵,左胸口袋插着口袋巾,英俊到让淼淼觉得脸红。可是他似乎看着……破天荒地有些拘谨。

“柯老师?”淼淼觉得有点不对劲,眯眼多看了几眼后反应过来,“你换衣服了?是不是觉得冷?哎……?这个礼服是——”

是那年轰动整个圈子的超季高定啊!

时过境迁,再贵的超季也变成过季了。奢侈品品牌在时间上耍心机,把最昂贵的金子装饰于最短的时间之上,可是对于某些东西来说,时间是越永恒越好。

“嘘。”柯屿走向她,走向室外,泳池里,透明的月色在黑夜的水面上流浪。

路过餐台时,顺手取起一杯香槟酒,一饮而尽后,用小银匙敲了敲杯壁。

管弦乐轻了下来,在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响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

柯屿深吸一口气,所有人都消失了,他只能看得到商陆。

如一片孤岛凝望着陆地。

总有一天,板块碰撞也好,火山爆发也好,洋流上万年上十万年的推波助澜也好,岛屿会遇到他的陆地,迷雾散去,孤岛从此回到他的心里最温柔的所属。

“商陆,今天是你三十岁生日……”好糟糕,演练了一百遍都忘干净了,柯屿停顿了一下,小小地喘了口气,可把商明宝给急死了,都把斐然掐红了。

“我记得第一次生日时,我们在南山岛,你没有告诉我。那时候台风过境,整个岛都被洪水淹没,后来我想,被那些灰色海水包围的你,度过的一定是人生中最糟糕的一个生日。

“第二次生日,在澳门剧组,赶大夜,我卡着零点和你说生日快乐,但是除此之外,我好像什么都不能做。回房间你连蛋糕的蜡烛都来不及吹灭,就睡着了。

“第三次生日,在上海,「偏门」首映,还是剧组一起过的生日,我还记得蛋糕上裱的字是「生日快乐,票房大卖」……我还是没有陪你过一个最好的生日。”

纪允吞咽了一下,下意识找谢淼淼。怎么回事?他怎么越听越不对劲?!难道绯闻都是真的吗?!不——是——吧!他两个老师——在一起了?!

不愧是见过世面的,内心都山崩地裂了,面上还是冷静,很得他两位老师的真传。

“再没有人比我更想陪你好好地过一个生日了……”柯屿声音低了下去,很浅地勾了勾唇,“但是我走了。每一年十二月二十一时,我总会想,你在跟谁过生日呢?是谁在给你唱生日歌,是谁陪在你身边,和你一起拆礼物?

“我以前一直觉得自己运气很差,遇到你,是我运气最好的一件事。现在我不觉得了,我的运气真的很好,遇到你,爱你,被你爱上,这样的好的事情我生命里竟然可以拥有两次,我是世界上最被眷顾的人。”

明宝把头抵上斐然的肩膀,眼泪打湿了他的衣服。她一直很用力地抿着唇,可是止不住,那些滚烫的眼泪只是自觉地流出。叶开勾了勾陈又涵的手指,与他对视着轻轻笑了笑,陈又涵揽过他的颈侧,将他抱进怀里。

心跳几乎要突破喉咙口,立刻就要跳出来,毫无掩藏地跳到地上了。

那时候,月色和灯光下,人们将会看明白,这颗心在此刻是多么的惴惴不安、多么的激烈紧张、多么地献上一切的勇敢。

柯屿抬起手,掩住心口,对着商陆笑着。他走向他,双眼凝进他的眼神,“祝你生日快乐,三十岁快乐,永远、每一天、每一个早晨、正午、夜晚,都快乐。”

不知道谁在鼓掌,继而席卷了夜色里一切细碎的声音。

包括柯屿展开手心,打开戒指盒的那一声轻轻的响动。

是的,所有人都以为这只是一段长长的祝酒辞,包括商陆。

直到这枚戒指出现在月光下,泛出那么纯粹晶莹的光。

“这枚戒指,是我跟海温重新定制的,和当初你送给我的一样。我想和你在一起,陪你过今后每一个生日,等到老得走不动了,办不了宴会跳不了舞了,我也陪着你,也许我们一起坐在轮椅上,等那时候,我还会亲吻你,抚摸你的脸庞,跟你说,生日快乐,这也是没有虚度的、幸福的一年。”

商陆猝不及防,酒杯从桌角跌碎,明叔远远地看着,听这一声脆响,微笑着对天上划过的流星说,“碎碎平安,岁岁平安。”

“柯屿……”

“你答应吗?”柯屿深呼吸,抹了把脸,“我表现是不是很糟糕,对不起,……我排练了很多次……我太紧张了……”

商陆握住他肩膀:“听我说。”

他的声音永远能安抚柯屿,他茫然地抬起眸,看到商陆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同样的天鹅绒珠宝盒。

同样的颜色、同样的质地。

打开,盖子内壁低调地打着海温的logo,一枚男士钻戒浅浅地嵌立其中,如同柯屿手中的那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