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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看见高氏陌生的眼神,仍旧温和道:“阿朗和泱泱呢?近日被父亲拘着读书怕是闷坏了罢,我去瞧瞧他们。”

高氏笑意勉强,拘着读书是她想出来敷衍宿谦的借口,她不知道这个“元阳伯世子”心机这般深沉,连还是稚儿的弟妹都可以利用,她怕再接触下去什么时候被拿去挡刀子,故而想方设法的阻拦宿谦见他们。

只是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还会打草惊蛇。

“好,我同你一起罢。”高氏说。

宿谦不解问:“母亲不是要出去?”

“倒也不是那么急,恰好我想同你说说阿朗功课的事。”高氏自然的拐身说。

“好。”宿谦不疑有她。

庸王被圣上责罚的禁闭期限一到,赐婚的旨意就来了,谢府阖府上下笼罩在一片阴影中,谢昶强撑着笑意接下圣旨,看着圣旨上的“侧妃”二字,几欲吐血。

这完全脱离了他的计划,虽说嫁给庸王本就是后路,但他想要的是正妃的位置,未来的国丈,可不是如今的侧妃,传出去他都要遭人耻笑,文臣之首,书香门第的名门闺秀给人做妾。

圣旨烫手,偏生他还得跟宝贝疙瘩似的供起来。

谢妙瑛短短几日便憔悴了不少,面上没了生气,只余恹恹之色,直到赐婚的圣旨下了,她反倒松快了些,起码有这道圣旨保着,她不必一条白绫上吊。

谢夫人抱着女儿,哭的眼肿,谢昶被哭的头疼:“别哭了,成天就知道哭。”

这些日子圣上明显待他不如以往亲厚,加之圣上突然封次辅为太子少师,更显得他别扭。

孟岁檀自然也知道了赐婚的消息,没什么意外,他也没心思去管这些污糟事,因为他正为去徐府赴宴而纠结准备。

他特意托人去查了徐老先生和徐老夫人的喜好,徐老先生爱烹茶,徐老夫人素爱烹饪,他决定不送什么风雅之物,这么多年,徐秋锦什么没见过,还不如送的踏实些。

“这一对儿翡翠珍珠鸟到时给徐老夫妇送去,还有扬州府尹送来的麒麟阁果粉麻饼也备上,再备上一盒庐山云雾茶。”他不疾不徐的吩咐。

参横居内进进出出都惊动了还在养病的老太太,她带着不悦和酸意的说:“这兴师动众的不知道还以为是要进宫。”

余嬷嬷又把孟致云说的话转述了一遍,孟老太太果然脸色不大好看,“他倒是上心。”

他上门这日朝中休沐,马车停在徐府门前,他撩开车帘下了车,徐老先生很给面子的亲自在门前候着,待见到孟岁檀的真人后饶是他也诧异不已。

这……模样倒还真不像皎皎口中古板、肃然、冷心冷肺的模样,来人容色清冷华美,气质如雪,眉眼却分外沉静温和,一身淡色广袖素衣,不像是为官做宰的人。

“久闻徐老大名,今日晚辈得见,甚是荣幸。”他姿态谦和,没有因年纪轻轻身居高位便得意忘形,眼睛长在头顶上,这倒是叫徐秋锦心里的芥蒂消除了些。

“略备薄礼,还望您笑纳。”他一招手,怀泉把东西搬了下来,二人一边往府内走一边介绍。

徐秋锦也有些愕然:“这……邀孟大人上门来本就是替我那孙女感谢大人照看,这么多礼倒实在不必。”

“先生不必客气,晚辈素来仰慕先生。”

徐秋锦听了这么多年的漂亮话,对他的恭维早已没什么感觉,徐老夫人和宁离在正厅打点,虞少渊今日本要随父亲巡视铺子,但眼下却抱臂绕在他们身边。

徐老夫人嫌他烦:“杵在这儿做甚,赶紧有事忙事去。”

虞少渊讪讪:“我帮师母,我帮师母。”

在他打碎第三个碗后徐老夫人把他赶了出去,宁离躲在门后面笑他,被虞少渊给瞧见了,揪了揪她的发髻,二人打打闹闹。

一切妥当后,徐老夫人去前厅会客,孟岁檀见一个颇有气度的老夫人进了门,宁离和虞少渊跟在身后便起身拱手:“见过老夫人。”

“孟大人客气了,怎好承少傅大人的礼。”徐老夫人笑得瞧不出一丝别的神情,宁离乖巧的和虞少渊坐在徐老夫人下首,孟岁檀收回视线,克制坐下。

徐老夫人审视端详着孟岁檀,不愧是年纪轻轻身居高位,摄人的压迫感让他有天然的强势,这种强势哪怕他坐在那儿什么都不做都感知的格外清楚。

他五官深邃,极为惹眼,从模样上来说确实比虞少渊要出色,包括身量、气度,徐老夫人为虞少渊有些遗憾,不过倒是有一点他比不过虞少渊。

“孟大人,今年年岁几何了?”她含笑又和善的问。

孟岁檀不知她何意但还是回答:“今年二十有六。”

徐老夫人佯装诧异:“那、是不小了,怎的还未成婚,家中也对你的婚事未曾上心?”

宁离忍不住看向祖母,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孟岁檀笑笑,意有所觉的瞟了宁离一眼:“我的事皆由我自己做主,婚姻之事……不着急,若是遇到喜欢的,必会倾力争取。”

他把冒到嘴边的“已有慕艾之人”吞了下去。

徐秋锦倒也附和点头:“男儿要实现自己的抱负,建功立业是好事。”

徐老夫人掩嘴:“倒也是,就跟我那几个徒儿似的,让他们成家一个个跑的比兔子还快,我也就把希望寄托在我这未及弱冠的八郎身上了。”

虞少渊不知师母怎的好端端又提到他,但总归是勉强笑笑。

孟岁檀顺着她说:“虞郎君五陵少年,自然求贤得贤。”

“倒也不必那般,我们家皎皎素来与八郎亲近,若是日后二人能成就一段姻缘,我也算了却了心愿,孟大人既从前是皎皎的兄长,此次又帮了她,皎皎过来,给兄长奉盏茶。”徐老夫人笑吟吟的招手。

虞少渊闻言脸上掩饰不住的喜悦,随即又怕太明显而生生遏制,宁离猝不及防的起身被徐老夫人拉了过去,接连两头惊雷砸在了她脑袋上。

一面是与虞少渊的“姻缘”,一面是与孟岁檀的“亲缘”,她哪一面都不大想要啊。

但她知道祖母是好意,况且祖母恰好借着“姻缘”警告孟岁檀不该有的心思,也算歪打正着。

徐老夫人叫王嬷嬷倒了杯茶塞在宁离手上,轻轻推了她一下:“愣着做甚,去呀。”

宁离懵懵的走到孟岁檀面前举着茶盏:“兄长在上,请喝茶。”

孟岁檀掩在广袖下的手死死地攥着,他眉眼隐隐发沉,似萦绕一团雾气,随之而来更多的是沉默,他闪烁着眸光,抬头凝着她的眉眼,妄图窥见些什么,但可惜,宁离只是平静地捧着杯盏,长睫下垂,未曾有什么神情。

徐秋锦不知道自家夫人卖的什么关子,但也没说什么。

宁离又重复了一次:“兄长,请喝茶。”

孟岁檀觉得胸腔似被捣碎一般,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他的眸中覆上一层血丝,喉头哽得发涩发疼,最终,他匆匆接过茶盏,仰头一饮而尽,随即颤着手还给了她,勉强挤出笑意:“嗯。”

他在意的是,她真的没有反驳和虞少渊的婚事。

茶盏差点脱手摔下,宁离托了一把,颤意也让她看着自己的手心发呆。

徐老夫人满意了:“往事过去了便也就过去了,我这一辈子无子,把皎皎当亲孙女一般,这日后她是要继承我们家的衣钵,徐氏宗族向来是能者居之,少渊家中从商,没那么多规矩束缚,我先前同虞夫人倒是商谈过,若是少渊成婚,便是住在徐府,那也是可以的。”

徐秋锦诧异,她竟背着自己同虞家商量,还想让少渊上门,他差点破功:“虞夫人真的这般说?”

徐老夫人白了他一眼:“自然是真的,我可没诓你,虞家兄弟几个也不缺少渊侍奉家中,何况他从小长在徐府,这儿都住了多少年了,还算这个。”

虞少渊刚想点头,便觑了宁离一眼,见她不说话,自己也克制的噤声。

二老说的热火超天,宁离实在无奈的紧,祖父祖母疼爱她,她不好再说什么。

孟岁檀却实在笑不出来,方才的话他怎么听不出来,徐老夫人觉得他年岁大,与宁离不甚相配,便以兄妹关系明里暗里的阻断了他,再者徐府想要孙女婿上门,虞少渊确实是个好的选择。

他愣神发呆,心中攥得生疼,想说什么却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到了午时,徐老夫人引着几人落了座:“孟大人尝尝,我平日在家中也没什么爱好,就是喜欢烹饪,皎皎素来喜好我的手艺。”

桌上珍馐美馔将近十道,摆满了圆桌,徐府都是家常菜,摆盘也不是那么精致,但胜在有烟火气,不似孟府,冷冰冰的。

饭桌上也没那么多规矩,众人说说笑笑,甚至徐秋锦还诗兴大发,作了一首打油诗,几人哄笑。

用过饭后徐老一再挽留,但孟岁檀却待不下去了,推脱着还有公务要忙,并拒绝了徐老先生的相送。

宁离替祖父送他出门,孟岁檀回身看她,眼中的情愫险些克制不住:“方才你祖母说的,可是真的?你……真的打算和虞少渊……”

他的语气带有不易察觉的哑意,这与他方才强势内敛的模样大相捷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