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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敬重的嫂子,那几个可爱的孩子,一路追随他的祁岭……裴一鸣悲愤之下,想要手刃仇敌。但被手下告发,裴一鸣带着几百人马逃出了都城。

皇帝派兵追杀,各城池拦截,到最后还没到雍穆边界,裴一鸣身边就只剩了十几人马。

裴一鸣悲愤道:“是本将对不起你们,害得你们一个个死的死,亡的亡。我来时想求那王侯霸业,到最后却害得尔等尸骨累累。”

“你们各自离去,不要跟着我了。我——我一个人逃命去。祁岭尸骨未寒,就此死亡,我不甘!”

追随的人不愿离去,道:“我们跟着将军,不只是为了功名利禄。大丈夫来此一世,怎能危难之中弃主将而逃。将军,你去西穆,我们断后!”

裴一鸣怎肯让将士断后,将士亦不愿逃亡。十几人马继续往西奔逃。

然而东雍大军还是赶上了。一万精骑兵追来,再是英雄盖世,也走到了末路。

恍然如梦般,裴一鸣这一刻想的不是野心与复仇,而是回到了那一个午后。

他只是砍柴的少年,只是南柯一梦,梦见了一位神女。

这场梦……该醒了。

在裴一鸣陷入绝境之时,西穆大军压境。

五万兵马急速进发。东雍兵马听见那地动山摇的声响,惊疑不定,不敢上前。

裴一鸣调转马头,看见那大穆的帝王骑在黑马之上,迎光而来。

魏壑得知裴一鸣被暗杀后,就起了收服裴一鸣的心。派人密切关注的同时,他亲领大军出发,正在此时,救下了裴一鸣。

东雍的兵马被逼退,魏壑此来,并不是为了开战。他刚铲除魏歧,国内还需休养生息。此次来,只为收服这声名远扬的大将。

回到军帐中,裴一鸣认出了魏壑。

“你救了我和我部下的命,我会报恩。”但神女之事,他裴一鸣不会相让,只会公平竞争。

终究不是南柯一梦。

仇要报,他定在大穆立足,领着大穆的军队踏平东雍每一寸土地,为祁岭为嫂子报仇。

而那初心……亦不会忘。

来时的路一路走来,牺牲至此,不反省不放弃不甘心不回头。

大帐内的将士都看着他。

裴一鸣给出了臣服的态度,跪下参拜行礼道:“陛下。”

魏壑望了他一会儿,亲自扶起了他。

夜风中,裴一鸣随大军回西穆。

他活下来的十几个部将跟在他身边。

他回头望,望不见故人,唯余夜色茫茫。

当初的把酒言欢,当初的豪情壮志,潇洒肆意,自以为天下不过如此。是他高看。

谁知出师未捷身先死,牵连至交至此,无颜无能逐鹿天下。是他低估。

走上这条路,从一开始,他所肩负的就不只是他自己的命。

裴一鸣回过了头,看向西穆的方向。

·

南周。

婚期临近。

濮阳邵让林笑却提前穿婚服给他瞧瞧。

林笑却说总是能看到的,不想提前穿。

濮阳邵不肯,挠林笑却痒痒。

林笑却笑得不行,眼角都隐隐带泪,只好从了濮阳邵。

换好婚服,濮阳邵怔怔的,像个大傻子。

林笑却这么骂他。

濮阳邵笑着说:“那你就是大傻子的小媳妇。”

“小媳妇,”濮阳邵上前将林笑却抱了起来,高兴得旋转,“我的小媳妇!”

林笑却说要晕了。

濮阳邵说要高兴得晕了。

林笑却说真晕了。

濮阳邵说是真高兴。

他缓缓停了下来,与林笑却相拥:“怯玉伮,我真高兴。”

林笑却在濮阳邵的怀里,回抱住他。

濮阳邵问林笑却高不高兴。

林笑却没办法回答他。

林笑却抬眸看他,濮阳邵发现他眼里的泪意,不明白怎么竟喜极而泣。

他问怯玉伮是不是喜欢上了他,很期待很期待这场婚礼。

林笑却望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

濮阳邵一点儿也不泄气:“哪怕只有一点点,那也是很好很好的。”

林笑却阖上了眼,眼眶里的泪落下。

濮阳邵抚着他脸颊说别哭,要是当真不情愿,他濮阳邵可以等。

林笑却摇头。

“我只是觉得,乱世里什么都变得太快了。”林笑却低声道,“快得人还没反应过来,物是人非……事事休。”

濮阳邵,你当真什么都不明白吗。

林笑却掀开眼帘望他,可濮阳邵只是为他拭泪,只是从字面上看意义。

濮阳邵说:“我会陪着你的,我不会变。”

濮阳邵还以为林笑却婚前生出恐惧,他一再保证他不会变,绝不会欺负怯玉伮。

“生老病死,沧海桑田,哪有什么不会变。”林笑却道,“我想歇歇,你快走吧。”

怯玉伮又赶他走,昨天也赶他走,他不想走。

他想多呆一会儿。

“皇权霸业虽然好,可最近不知怎的,就想跟老婆热炕头。”孩子他都不要了,就想抱着怯玉伮走一辈子。

“我这是不是儿女情长了,是不是不够威武。”濮阳邵搂着林笑却傻笑,“可在妻子面前,不用威武。我就是我,不是皇帝,不是将军,我只是濮阳邵。”

“一路走来,遇见怯玉伮,心开始满,满得要溢出来。我真自私,不知道是贪恋这份满,还是贪恋你,不想走。”

林笑却说他不想听。

濮阳邵说他没有讲鬼故事,是不是这些词有哪些他学错了意思:“怯玉伮教我,我牢牢记住,下次不会说。”

林笑却要酒。

濮阳邵问要酒做什么,交杯酒不能提前喝的。

林笑却笑:“我要壮胆。”

濮阳邵便让人上酒,他看着林笑却一杯接一杯地喝,拦住了他:“我替你喝。”

林笑却推开他:“我今天就是要喝,你别拦。”

濮阳邵道那我陪你。

可林笑却不准他喝。

濮阳邵道:“看着你喝,心里难过。”

“不准说,不准喝,”林笑却笑,“听着。”

林笑却望着他:“你该走了。”

林笑却说不出让他逃命的词,他本就杀了太多人,林笑却不能说出口。

在那一刹,在林笑却的眼神里,濮阳邵回忆起近日种种,回忆起最初最初。

回忆起征战时的各种异样之处。

下一瞬,他什么也顾不得,抱住林笑却就开始往外奔跑。

他大喝道:“达奚克、鲜于亨,备马!”

他带着他的妻及亲卫逃。

几百亲卫征战下来,只余百人。他们一逃,晏巉立即明白是林笑却那出了问题,垂眸道:“追,杀了他们。”

禁卫出动,皇城军出动,濮阳邵一众被逼到了绍江河畔。

大军包围了他们。

晏巉走到大军前,望向怯玉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