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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呦宇知道拗不过她了,他说:“直到今天,我还想不通,当初你为什么那样做。你能不能给我一个理由,那天晚上,你为什么……”

“别说了。”小麦打断他,阻止他再勾起她的记忆,“我们不合适,就这样。”

她转过身。没人看到的地方,小麦的表情僵硬,思绪却迅速地流淌。几秒钟后,她切断那些想法,换上正常的神色,步履平稳,走了出去。

这趟来和回程坐的都是一辆 van,能载六个人。其实,小麦不是第一次见这辆车。它通常就停在院子后面,经常盖着车罩,蜜柑妈有说过:“附近又是工地,拆拆打打。以前夏天有蛇爬上车顶,从二楼窗户进了家。”

“咿。”小麦龇牙咧嘴,“最后呢?没人受伤吧?”

蜜柑妈眺望远方,摆出回忆英雄传说的架势:“被妈妈抓住,从哪里来扔回哪里去了。”

小麦回头,崇拜地看向奶奶。奶奶没听到她们在聊什么,一脸茫然。

所有人回到公司。一大家子进门,得分先后换鞋。奶奶走最前面,之后是妈妈和爷爷。爸爸去停车了,轮到小麦和关奏陈进门。关奏陈心情似乎很不错,在看手机。小麦悄悄观察他。骤然间,四目相对,这暗地进行的侦查被发现。关奏陈递来手机,给她看云端新同步的素材。

屏幕里的鹿呦宇愁眉苦脸,马上要哭了。屏幕外,关奏陈却报以冷笑,评价说:“超爆笑。”

小麦问:“你刚才在拍?”

他心不在焉地回答:“嗯。”

小麦继续问:“上次去他老家,你也让奶奶拍了全程,对吧?”

关奏陈收起手机,笑脸还在,只是温度降低。他反问:“你有什么不满吗?”

小麦望着他。说很满意,认为他这么做对,那肯定是骗人的。可是,这件事的起源是她。小麦的心情很复杂,不能直接概括为“不满”。她坦然地摇摇头。

春天是万物萌芽的季节,院子外有树,家外面摆满盆栽。门是通往房子里面的入口,防盗门有些年头,布满划痕。玄关的鞋柜里放着尺码各异、风格迥然的男鞋女鞋。鞋柜上搁着每个人的钥匙,每一串都不同,却又必定有几枚重叠。

年轻的男与女站在门口。他们对视。

关奏陈说:“从今天起,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杨麦说:“好的。”

墙壁上有挂钟,关奏陈看了一眼时间:“今天超的时间算加班费。”小麦说:“我等会儿提交。”一家人不会这样。

他进门,上楼梯。在楼下,能听到蜜柑妈“今天在这边直播吗”的提问和关门声。

小麦该下班了,今天也能回出租屋了。行李还没收拾,身体有点疲惫。她站着不动,客厅门传来响声。她回头,发现是蜜柑爸,他在敲门吸引她的注意。

小麦走过去,蜜柑爸微笑,指了指屏幕。爷爷奶奶年纪大了,容易累,今天折腾得久,他们去洗漱休息了。蜜柑爸一个人投影,在放外国老电影。她坐下。这片实在太老了,小麦怀疑自己会睡着,一侧头,蜜柑爸看得两眼放光。

外面传来脚步声,继而是车子响。关奏陈走了。蜜柑妈跟出来送他。小麦抓住机会,用这个借口起身。

蜜柑妈打扫房间,小麦收拾要带回去的东西。两个人各自干活。

蜜柑妈突然说:“今天你还好吧?”

“嗯?”小麦回答,“挺好的。”

人非草木。鹿呦宇好歹是她谈过恋爱的人。抽刀断水,在蜜柑妈看来,心绪起伏才是常态。不过,小麦似乎真没有。

蜜柑妈说:“我觉得这世道不对。谈恋爱的人,吵架打架出了事,只要不严重,就是情感纠纷,没人管。一家人就更吓人了。扯了张结婚证,男的就可以随便打老婆。有血缘关系,是自己的孩子,父母想扔就扔,想虐待就虐待。子女乐意,随便把老人扔到哪个养老院,家产被分完,免费带完孙子,没了用处,父母就能丢了。‘暴’前面加个‘家’字,成了家暴,罪刑马上减轻。真不正常。”

小麦放空了几秒,附和说:“是啊。”

“所以,还是我们这样好。”蜜柑妈原本弯腰收拾床,这时直起身,“我们一家人就过得很好。”

小麦下班了。

消除了鹿呦宇这个威胁,她能回出租屋了。

回家坐的公交车,时间有点长,但贵在不用转车。她在车上,没有玩手机,也没睡觉。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足够她消化好一阵子。

到家了。小麦乘电梯上楼,步入走廊。

看到什么时,她停下脚步。在她租的房子门口,尺寸不小的箱子立在那。她没有买任何家电。难道是父母也看到那则视频,一怒之下,断绝关系,寄了她的家当来?小麦思索着,走到它旁边。

那口箱子没封口,毫无预兆,突然掀开。彩色气球飘落,里面的人站起来。

小麦吓得一个趔趄。关奏陈突然出现,肩膀上落满彩带,张开手臂:“Buongiorno, principessa!”

这些气球似曾相识。在酒店时,某人曾这样介绍自己的整蛊:“我会先用其他事迷惑他们,再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小麦回过头,背后的窗台上架了一台手机。

短短几秒,她理解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太火大了。

太荒唐了。

叫人大跌眼镜,令人哭笑不得。

“关,奏,陈。”她咬牙切齿,憋了半天,终于喊出声,“你这头猪!”

王攵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