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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太医才刚从宋家回到太医院, 还没喘口气呢,宋家又打发人来请。

得知是宋侍郎请他去给自己娘子姜娘子诊脉,他立时叫药童背上药箱, 急匆匆往宋家赶。

宋家是太子岳家, 本就怠慢不得,而这位打遍京城无敌手的姜娘子, 更是宋家里头最不能得罪的那个。

而丹桂苑这边,宋时桉后知后觉地一下握住姜椿的手, 激动道:“娘子, 你听见邹大夫的话没,他说你怀上身孕了!”

姜椿:“……”

这家伙在说什么梦话?

体谅到他盼小崽子盼了恁久, 光为这茬都掉过好几回眼泪, 她大度地选择了包容。

姜椿笑道:“听见了, 邹大夫还说我怀孕两个月了呢。”

也不晓得这邹大夫把脉准不准, 反正她自己是甚感觉都没。

要是乌龙一场,她都不敢想象宋时桉这家伙会哭成甚样。

想到这里,她委婉地说道:“夫君别高兴得太早,邹大夫说他不擅长此道,兴许弄错了也未可知呢。”

宋时桉立时道:“那是他谦虚, 他的医术在当地有口皆碑,不但擅长治妇人病, 还冒大不韪替好几个濒死的妇人成功接生过。

他说你怀上身孕了, 那你肯定就怀上身孕了,不会弄错的。”

这可是他根据上辈子知道的信息,派人下江南三顾茅庐请回来的大夫, 虽然称不上甚神医,但医术并不比太医院那帮人差。

尤其擅长医治妇人病。

姜椿还没怀上身孕的时候, 他就将擅长医治妇人病还会接生的大夫请回来了,可以说是未雨绸缪到极致了。

姜椿被堵得没话说。

片刻后,她失笑:“那你接着高兴?”

宋时桉乐得嘴角快要咧到腮帮子了,他将手心小心翼翼地贴到她的小腹上,在上头轻轻抚摸着。

高兴道:“娘子总算怀上身孕了,我就知道我不是那等注定命中无子的倒霉蛋。”

他所有的霉运都留在上辈子了,这辈子重生回来,遇到姜椿后,每天都是幸运的。

姜椿哼笑一声:“就你瞎着急,我才刚二十岁,还是年轻小姑娘呢,哪里就那般着急生小崽子了?”

宋时桉倒不是有多喜欢小崽子,只是想跟她生个小崽子,好彻底留住她,免得成日提心吊胆她哪日会离开。

所以才会相当着急上火。

不过现在好了,她怀上身孕了,自己这颗心总算能暂时放回肚子里了。

只是,难免又想起了过去那些个他夜不成寐,辗转反侧的夜晚,以及那些无法向人倾诉的担忧。

想着想着,才收起来没多久的眼泪,又从眼眶里滑落出来,大颗大颗地滴落到多灾多难的官袍上。

姜椿:“???”

她一脸问号。

这家伙怎么回事,前一秒还笑得跟个二傻子似的,后一秒又开始掉眼泪,疯了不成?

她无语道:“夫君你怎地又哭了?”

宋时桉边拿帕子擦拭眼泪,边笑道:“我这是高兴得。”

眼泪却是越擦越多,泪珠子掉落得速度简直要把姜椿的眼给晃花了。

他也从无声哭泣,变成了抽噎,继而是大声抽噎。

哭得身子摇摇欲坠,仿佛要将几辈子的委屈都要哭出来似的。

姜椿又从袖子里掏出块帕子来,边帮他擦眼泪,边笑骂道:“你说说你,堂堂宋家嫡长子,吏部二品大员,委屈时哭成泪人,高兴时也哭成泪人,像什么样子?

也不怕被外头人知道了,笑掉大牙。”

宋时桉哽咽道:“随便他们笑,反正我不痛不痒,而他们笑没了大牙,我倒要看看他们如何吃饭!”

姜椿嘴角抽了抽。

这家伙掉金豆子呢,还不忘讲冷笑话。

“椿娘怀上身孕了?”

庄氏的声音突然在明间里响起。

下一瞬玉珠子穿成的珠帘被分开,庄氏急匆匆地走进来,才要张口询问情况,视线里就出现了一张泪眼模糊的俊脸。

庄氏眉心顿时拧成了麻花,忙不迭问道:“怎么了这是,桉哥儿你怎地还哭了?”

不是说姜椿怀上身孕了吗?他马上要当父亲了,理应高兴才对,怎地还哭了呢?

难不成是丫鬟传错了话,闹了场乌龙?

姜椿站起来,朝庄氏行了个礼,笑道:“夫君这是高兴得哭了,母亲您别管他,让他自个哭一会儿,哭够了自然就好了。”

宋时桉连忙抓起姜椿塞给他的那块干爽的丝帕,擦干净脸上的泪水。

自己可是三岁以后就没在母亲跟前哭过了,这会子乍然被她瞧见自己掉眼泪,难免有些尴尬。

庄氏恍然大悟,笑道:“这也正常,当初我怀你的时候,你父亲听到消息后,急匆匆往回赶,鞋子都跑掉了一只。”

姜椿惊讶地挑了挑眉,宋振庭素日斯文有礼,是个典型的古代士大夫,没想到竟还有这么一面?

“你先哭着。”庄氏打趣了宋时桉一句,转头看向姜椿,问道:“邹大夫怎么说?有孕多久了?怀像可好?”

姜椿回道:“说是怀了两个月了,但我半个月前还来过癸水,邹大夫也搞不清状况,夫君已经让人去请卢太医了。”

庄氏心里咯噔一下,立时抬眼看向宋时桉。

别是乌龙一场?那自己儿子岂不是白哭这一场了?

于是母子俩一个抽抽噎噎,一个内心忐忑不安,就姜椿跟个没事人一样。

甚至还对桂枝道:“让李妈妈加个腊肉炒蒜苗,突然馋这个菜了。”

倒不是她心大,主要是她身体没任何感觉,哪哪都好着,所以就缺乏怀孕的切实感受。

甚至暗搓搓觉得,没准真是邹大夫把错了脉。

不过她没敢再说这话,免得宋时桉绷不住,又给她表演个水漫金山。

*

等卢太医来的时候,宋时桉已经收拾好心情,甚至还洗了个脸,并把身上哭湿一大片前襟的官袍给换下来了。

他直白道:“府医说我娘子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但我娘子半月前才来过天癸,你给瞧瞧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卢太医顿时面色一肃,听起来情况有些不妙啊,有些像小产之兆?

但等他把上姜椿的脉后,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古怪。

小产之兆?

绝无可能,谁小产姜娘子都不会小产,他从医二十年多年,就没见过比她更康健的孕妇了。

宋时桉神色紧张,见卢太医收回手,立时问道:“如何?”

卢太医笑道:“恭喜宋大人、宋大太太,贵府府医诊断得没错,大奶奶的确怀上身孕了,时间也的确在两个月左右。”

顿了顿,他又道:“至于半月前来过天癸之事,下官以往也遇到过有孕妇在怀孕后还来天癸的情况,不过多半都是小产之兆……”

不等他说话,宋时桉就急急道:“那你赶紧给她开保胎药。”

卢太医被抢白得呆滞了一下,这才忙解释道:“那是旁人,大奶奶身子骨康健着呢,脉象也沉稳有力,完全没有小产的迹象。

至于半月前来天癸之事……”

他扫了庄氏跟姜椿两位女子一眼,往宋时桉跟前凑了凑,小声道:“宋大人,借一步说话。”

宋时桉抬了抬手,引着他出了东次间,来到明间内。

他催促道:“别磨叽,快说。”

卢太医抿了抿唇,略一犹豫后,小声道:“怀孕后还来天癸,除了是小产之兆外,还有另外一种情况……”

话到这里,他轻咳了一下,艰难道:“若是夫妻敦伦时过于粗鲁,导致妻子受了‘内伤’,也会有这情形出现。”

宋时桉听得一怔。

算算时间,半个月前,似乎正是姜记猪肉铺开业的时间,那日自己跟着姜椿前去帮忙,然后在书画铺子偶遇了师父。

在樊楼里,自己为了留住师父,大哭一场。

姜椿不明就里,生怕自己情绪再次崩溃,回府后对自己小心翼翼的,而自己趁机跟她讨要好处,让她陪自己玩山贼强抢新娘的把戏。

中途自己有些上头,凶狠蛮干了小半个时辰。

事后姜椿还跟他抱怨,说她差点被自己撞碎,下头又酸又疼。

然后次日她就来了天癸。

难不成这天葵其实不是真正的天葵,而是被自己撞出的“内伤?”

他顿时懊恼得不行,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耳刮子,让你丫不知轻重!

同时又后怕得双手都发起抖来。

得亏姜椿身子骨强壮,即便受了“内伤”,也未对腹中胎儿造成甚不好影响,否则他真是追悔莫及。

想到昨夜俩人在玉米地里的荒唐,他又忍不住扶额。

有心想怨姜椿心大,连自己怀孕两个月都没察觉。

但她半个月前才来过假天癸,换作自己是她,也绝对不可能想到自己其实已经怀孕了。

说到底,还是怪自己太鲁莽。

好在有惊无险。

他抬眼,目光冰冷地看向卢太医。

卢太医立时识趣地说道:“这不过是下官的胡乱猜测,并非就是真相,大人听听便罢。”

宋时桉冷冷道:“胡乱猜测也就罢了,若是嘴巴没把门,敢到外头胡乱说,小心你的舌头!”

卢太医浑身一凛,立时表态道:“大人放心,下官必定守口如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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