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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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脸无语地问道:“你认真的?”
宋时桉点头,一脸认真地说道:“徒弟怎敢耍师父玩?”
蒋堰被姜椿的食量惊得都忘了自己是个将死之人了,抠门精的毛病犯了,伸手捂住自己腰间的钱袋,哀嚎一声:“我这兜子银钱不保了。”
樊楼的物价还是姜椿这个作者定的呢,所以即便她没看菜单,也晓得十六个菜肴,外加一坛樊楼的名酒眉寿,再加上一大桶米饭,没个十两银子拿不下来。
十两银子,即便是出身富贵的公子哥,都要肉疼不已的。
要知道像宋时桉这样已经成婚的富家公子哥,月钱也只有十两银子而已。
不过见蒋堰这肉疼的模样,姜椿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还晓得心疼自己的银钱,说明他还没到万念俱灰、万事不理的地步,还算有的救。
*
菜肴陆续开始摆上桌,名叫眉寿的名酒酒坛子也被搬了上来。
伙计打开酒坛的封口,盛了一酒壶出来,然后给他们三人每人斟了一杯。
眉寿属于清酒,酒酿好后用石炭过滤过,比起浊酒来酒色略清澈些,但显然还是没法跟现代酿酒工艺酿出来的白酒相比。
还是太酸了。
抿一口酒在嘴里,就仿佛喝了一口白酒外加一口白醋。
那滋味,简直酸爽。
姜椿让桂枝给了伙计一串钱,然后将他打发出去:“这里不用你伺候了,你退下。”
等伙计退出去并将门关好后,姜椿笑着对蒋堰道:“师父,我偷摸跟您说个好消息。
我二弟妹的酒坊正在酿绝世好酒,过几个月酒就酿好了,到时我帮师父抢几坛子品质最好的回来。
是只有酒香味没有酸涩味的绝世好酒哟,错过后悔三辈子那种。”
因为先师说饮酒多了会手抖,手抖就会影响作画,早些年蒋堰滴酒不沾。
但自打许锦瑟投湖自尽后,他整宿整宿失眠,只能靠酒来麻痹自己,这才勉强能昏睡几个时辰。
所以如今他也算是个好酒之人。
听了姜椿的话,他先是一喜,随即又收敛神色,淡淡道:“多谢你的好意,不过过几日我就要下江南了,短期内不会再回京,那酒你且留着自己喝。”
姜椿顿时打蛇棍跟上:“江南呀?先前我跟夫君去过一回江南,不过当时是去赎人,为免夜长梦多,赎完人我们就回程了,压根就没机会游玩一番。”
她转了转眼珠子,然后殷勤地说道:“夫君得去衙门坐班,脱不开身,不如我替他尽孝,陪师父下江南游玩如何?
我跟着虞总教头学功夫学了半年,如今也算小有所成了,保护师父您肯定没问题。”
宋时桉张了张嘴,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又闭上了嘴。
有姜椿这个磨人精跟着,师父就算去了江南,只怕也寻不到跳湖自尽的机会。
自杀这种事情,也是需要勇气的,往往都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被姜椿这样强势地一打岔,兴许师父就放弃这想法了呢?
唯一可怜的就是自己,娘子南下后,自己就只能夜夜孤床冷枕,辗转反侧到天明了。
蒋堰肯定不能同意啊,要是徒媳跟着自己,那自己还怎么投湖自尽?
他白了宋时桉一眼,没好气道:“你也不说说你娘子?她一个年轻小娘子,不在家孝顺翁姑,服侍相公,却跟着我这个相公的师父到处跑,成何体统?
你赶紧管管她,别让她胡闹。”
宋时桉淡淡道:“我倒是想管,但也得我管得了才成。师父您应该也知道,我入赘了姜家,成了姜家的赘婿。
身为一个赘婿,只有妻主管我的份,没有我管妻主的份。”
蒋堰:“……”
他才不信这套鬼话呢。
诚然徒弟的确是姜家的赘婿,姜家这个守灶女也的确性子独断霸道,不是那种娇娇软软的小娘子,但这不代表徒弟就甚都做不了。
看他俩你侬我侬,插科打诨,显然感情极好。
只要徒弟肯开口反对,徒媳肯定会综合考虑他的意思。
结果他却一推三六五。
显然对于自己娘子跟着自己下江南的事情,他很乐见其成。
蒋堰想了想,换了个角度,一阵见血地说道:“你既然是姜家赘婿,就肩负着替姜家传宗接代的职责,然而你俩成婚好几年了,子嗣却连半个都没有。
你娘子若是跟着我下江南,短则一年,长则三年不回来,到时就算宋家没意见,姜郎君只怕都要有意见了。”
话到这里,他还恶趣味地威胁了宋时桉一句:“你呀,仔细因为生不出小崽子,而被姜家扫地出门,到时我看你还能不能如此悠闲自在。”
姜椿笑嘻嘻道:“师父说的什么话,就算生不出小崽子,也是我的原因,不关夫君的事情,我怎可能会将他扫地出门?
我爹这样的实诚人也干不出这样不讲道理的事情来。”
当然,这话并非姜椿的真实想法,而是故意这般说的。
谁知这句极其给宋时桉脸面的玩笑话,却不知怎地戳了他的心窝子,他“忽”地一下站起来,然后眼泪大颗大颗地开始往下掉。
嘴里哽咽道:“生不出小崽子,都是我的原因,跟娘子没丁点干系。
肯定是因为我当初被关进天牢的水牢好几回,冻伤了根本,这才成婚三年还膝下空悬。
这样的艰难关头,师父师父不留在京城为我指点迷津,娘子娘子要跟着师父出去游山玩水。
我这日子过得还有甚趣味?
索性夜深人静时,用一根白绫悄悄吊死在师父家的大门口算了。”
走师父的路,让师父无路可走。
别管是嘴上走还是真的走,总归走了就行。
蒋堰:“???”
宋时桉这个徒弟打小就心性沉稳,自己教了他十几年,还从未见他流过一滴眼泪。
这会子竟然哭成了个泪人,这如何不叫自己震惊?
而且,宋时桉竟然因为疑心自己生不出小崽子,就要一根白绫吊死自己?
而且吊死在哪里不好,偏要吊死在蒋家门口,蒋家哪里得罪他了?
这让蒋堰一时间不知该震惊还是该生气。
他们师徒不过三四年没见而已,自己这个徒弟怎地就跟被人调了个个似的,变得他都有些不敢认了呢?
姜椿并不晓得宋时桉这个重生之人对于师父的不舍,见他突然哭得不能自已,唬了一大跳。
连忙掏出帕子来,边给他擦眼泪边哄道:“夫君怎地哭了?哎呀呀,快别哭了,你一哭我就心疼得像被刀割一样。”
见宋时桉不为所动,哭得更凶了,她连忙放软语气,真诚道歉道:“都怪我不好,不该提小崽子的事情,我向夫君道歉。
你知道我这人一向口没遮拦,走嘴不走心的,你就别跟我计较了好不好?”
宋时桉:“……”
倒也不用这么努力哄自己。
以往自己因为生不出小崽子哭,是真伤心不能有个跟她的孩子,觉得人生存在遗憾。
这会子他哭可不是因为被戳了心窝子,纯属是卖惨,想惹师父心疼。
因为他虽然派了人手在西湖边守着,好方便第一时间将跳湖自杀的师父给救起来。
但师父是个大活人,还是蒋家这样大户人家的嫡子,不是甚可以关进笼子里的小猫小狗。
他的人可以救他一次,救他两次,却不能救他每一次。
万一他改了自杀的方式,不跳湖了,而是找根白绫将自己吊死在房梁上呢?
因此,要想真的阻止师父自杀,来硬的不行,必须得来软的。
所以姜椿越哄他,他哭得越凶。
边哭边用力抽噎,身子也“摇摇欲坠”,一副眼瞅着就要厥过去的模样。
蒋堰哪里见过这样的情况?
顿时唬得一下跳起来,一手伸向宋时桉后背,安抚性地拍打着他的脊背,另一手抚他的心口,替他顺气。
嘴里柔声道:“好了好了,莫哭了。多大点事儿,也值得你哭成这样?
不就是生不出小崽子吗,咱可以找太医医治,太医医治不好的话,师父就托人替你寻个擅长不孕不育的神医来,保管能把你治好。
都多大的人了,天还没塌呢,就哭成这样,像什么样子?也不怕你娘子笑话你!”
宋时桉哭声略小了些,抽噎道:“师父您别骗我了,您都要去江南游玩了,哪还有功夫替我找神医,陪我求医问药?
罢了罢了,您还是莫管我了,就叫我被姜家扫地出门,然后一根白绫吊死在您家大门口。”
蒋堰:“……”
自家大门口招谁惹谁了?
但他见徒弟这个样子,也不敢斥责他,只能好声好气地哄道:“去江南游玩这事儿不急于一时,等将你的病治好了,我再去不迟。”
自己是生无可恋了,与其活着日日煎熬,不如早些解脱了去。
但徒弟还年轻着呢,姐夫还是太子,前途不可限量,可不能学自己,也想不开走了歪路。
那自己这个师父也太失败了些。
宋时桉低垂着眼眸,唇角几不可见地扬了扬。
师父跟姜椿一样,都是个容易心软的人儿。
对付他们这样的人,自己可太有经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