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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夜的下人听说又要送水,一个个顿时打起精神,交头接耳。

“啧啧啧、公子又叫水了!”

“我就知道!!”

“素了那么多年,娶了夫人,总算不做和尚了!”

“不知府上什么时候能多个小公子……”

“咳、咳!”,阿隆重重咳了两声,板起脸,“谁准你们背后议论主子的?”

他虎着一张脸,气势汹汹将这些碎嘴的丫鬟都撵去干活,直到身边没有闲杂人等,方才将双手背在身后,仰头望着正房的方向,摇头叹息。

唉……

有些秘密,知道了还不如不知道,憋在心里真难受。

明天再叫人多给主子做些补身子的菜吧,但愿主子的身体能早些好起来。

清晨。

年荼面对着满桌不可言说的菜品,露出了然神色,与阿隆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她端起碗筷,坐到宗守渊身边,殷勤投喂。三下两下就将英明神武的宗小将军忽悠得神魂颠倒,沉醉在温柔乡中,哪怕不那么喜欢的东西也都吃了个干净。

真乖。

年荼满意地摸摸他的头。

“昨天夜里,你喊了灰狼”,宗守渊思来想去还是不大放心,一边开口试探,一边偷瞄年荼的表情。

“哦?是吗?”,年荼挑了挑眉,看起来有点惊讶,但脸上的神色十分坦然,丝毫不像是被戳破了私情那样慌张。

她对此毫无印象。不过既然灰狼本尊就在身边,梦到他也是寻常事。

“我喜欢灰狼,毛绒绒的那种,尾巴很好摸,一摸就会变得很兴奋”,她意味深长地抬手比量了一下,做了个摸摸的动作,唇角勾起笑容。

不知怎的,望着她的动作,听着她的话,宗守渊就觉得浑身涌起奇怪的燥热感,仿佛她要摸的不是什么灰狼,而是他。

“狼可没有那么温顺”,他定了定神,强撑着反驳,“梦里摸一摸也就罢了,真正的狼会咬人。”

像他这样有功夫傍身的人,见了狼群尚且需要警惕,若是年年真见了狼,趁早躲远些才是正确举措,晚一点都容易跑不掉。

“我知道,我被咬过很多次呢”,年荼掩唇轻笑,“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很老实,可是一激动起来,灰狼就不太听话了。”

平日里笨笨的、乖乖的,某些时候却凶得要命。

她的话似真似假,虚实交错,仿佛只是信口胡诌,又仿佛意有所指。宗守渊听在耳中,古怪的感觉更加汹涌几分,眼神不自在地飘忽,沉默不语。

偏偏年荼不肯放过他,抬手在他眼前摇晃,“我打算在给你做的香囊上绣一只灰狼,你觉得怎么样?”

此言一出,先前那些话瞬间都变成了明晃晃的撩拨。年轻的雄性满脸涨红,脑子里都是年荼说的什么又摸又咬的虎狼之词,不由控制地往自己身上代入。

他低垂着脑袋,含混不清地答应,“……嗯、好。”

阿隆在旁静静听着主子和夫人交谈,一听说夫人要亲手缝制香囊,无需吩咐,立刻叫人去库房择选做香囊要用的材料,给夫人送过来。

这可是主子人生第一枚香囊!

外面卖的和家里绣娘做的那些装饰,宗守渊向来不耐烦佩戴,一来欣赏不来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二来嫌弃它们累赘碍事,影响他披甲上阵。

但夫人亲手所制的香囊,意义可大不一样。

阿隆看着主子这副面红耳赤的模样,就猜他肯定会贴身戴在身上,哪怕夫人没学过女红,做出来的东西多半难以入眼,恐怕主子也不会嫌弃。

国公府家大业大,库房送来的丝线布料种类繁多,做几身衣裳都足足够用,各色香草也毫不吝啬地堆了满满几箱。

年荼从中翻捡半天,挑出合适的材料,剩下的都叫人拿去收起来。

“不用、这样、节省”,见她只拿了一点点,宗守渊皱起眉头,眼眸中流露心疼。

他可不会像年家那样苛待年年。

“不是节省,做一个香囊而已,本来就用不着那么多东西”,年荼头也不抬,将一捧香草配制好比例,推到他面前,语气自然地吩咐,“把它们磨成粉。”

“我来、我……”,阿隆上前半步,想把活计接过来,不等碰到,就被宗守渊一个眼神钉在原地。

他缩了缩脖子,突然意识到自己或许有些多余,赶紧悄无声息地后退半步,降低存在感。

唉,真是蠢了!主子和夫人之间的情趣,他胡乱掺和什么呢!

瞧着主子美滋滋干活的模样,阿隆暗自叫悔不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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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从窗户透进来,映出斑斓的影子。夫妻二人相对而坐,一人磨制香料,一人缝纫绣花,画面处处透露着温馨,琴瑟和鸣。

年荼选了晴山蓝色的缎子做底,用玛瑙灰的真丝线勾勒花样。做手工本就是她的爱好,这些年始终没丢下,反而更精进许多,动作十分利落熟稔,指尖轻挑重压,在水波似的绸缎上不断穿梭。

宗守渊手上的动作不由自主地停了,直勾勾盯着她,眼睛也不舍得眨一下,目睹了一只活灵活现的狼跃然而出的全过程,不由愣在当场。

年年竟然会女红?!

他原以为她会绣一只潦草的灰毛小狗出来,甚至更夸张一点,他做好了她缝不出香囊,他来接手继续做的准备。

在外征战这些年,破了的衣裳都是宗小将军自己动手缝,他的手艺虽算不上绝佳,但囫囵缝个香囊还是没什么问题。

没想到,年荼根本没给他展示的机会。

若非亲眼所见,宗守渊根本不敢相信,这样俊秀威严的一只狼,竟是出自年荼之手。

阿隆也呆立在一旁,瞠目结舌。

夫人她不是没学过女红吗??

如此精妙绝伦的手艺,就连府上最厉害的绣娘都望尘莫及。

不止刺绣技艺精湛,年荼缝制香囊更是熟练,三下五除二就宣告收工,一抬头,发现灰狼正傻乎乎盯着她,便故意板起脸逗他,“香草怎么还没磨好?”

“这、这就、磨!”,宗守渊猛然回神,慌慌张张,手忙脚乱地继续干活,卑微又没出息的模样不像是国公府的公子,倒像是被大小姐压榨的奴隶长工。

阿隆抬手捂住脸,不忍再看下去。

再看,主子的形象就要在他心里崩塌了。

“阿隆。”

听见主子召唤,阿隆赶紧抬头。

是不是不耐烦干活了,要让他来接手?

一抬眼,他却看到主子站在那里,身姿挺得笔直,向他展示腰间坠着的香囊。

“你觉得怎么样?”

短短一会儿工夫,宗守渊已经磨好了香料,装进香囊,迫不及待地佩戴在身上。

他绷着一张脸,自以为表现得稳重淡定,殊不知看在了解他的人眼中,此刻他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明晃晃的两个大字——快夸!

阿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