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9章 沈大将军,你是不是傻?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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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她离开暗室到这里,这么长的一段路,以及过去了这么久,她一个人都没有看见,这不合理。
尚台金妮沿着廊道往回走,还未走到拐弯口,鼻下便闻到剧烈腥气。
尚台金妮的心底浮起强烈不安,她加快脚步,后背忽然被人轻轻一拍:“嘿!”
尚台金妮赶紧回头,只一眼,她便双目圆睁。
她从来没有见过阿梨,但是阿梨的画像,她一直挂在自己的公主府。
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拿这画像出气,要么用鞭子抽打,要么用长剑刺,要么就朝它吐吐沫。
一张画像毁了,还有下一张。
下一张画像毁了,还有下下一张。
阿梨的画像已不是稀罕物,北元贵族们,谁家没个几张,她都快要活成一个煞星了。
现在,这个煞星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的跟前。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尚台金妮怔怔道,忽然,她眼睛一狠,抬手先出招。
掌风都还未出去,一把短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你最好别动。”年轻男子的声音清冽低沉,似醇厚的葡萄酒,说得是一口标准汉语。
尚台金妮有功夫底子,在感受到短刀的第一瞬间,她的肌肉反应已经令她停下。
这应变力救了她自己,否则方才身体往前冲去的那一刹那,她必人头落地。
尚台金妮不敢回头,冷冷道:“你是沈冽?”
沈冽没有理会她,看向夏昭衣。
夏昭衣冲尚台金妮一笑:“没错,他是沈冽。”
“这是凌黛城,岂容你们踏足!滚出去!”
夏昭衣看了看她,对沈冽道:“走吧。”
“嗯。”
沈冽看向尚台金妮:“走。”
说完不管尚台金妮有没有反应过来,短刀抵在她的肩膀上要转身。
尚台金妮惊出冷汗,赶紧追随着短刀,唯恐被割破皮肉。
石门很沉,不过有机括,它自行会打开。
饶是森严寒冬,仍能明显感觉到,寒殿内的气温远比外面冷。
在石门缓缓开启时,夏昭衣只觉得寒意陡增,砭骨侵髓。
夏昭衣转头看向尚台金妮:“在今日之前,你可曾来过这?”
尚台金妮冷冷地瞪着她,没有说话。
“看来,是来过?”夏昭衣道。
尚台金妮脸色苍白,依旧不语。
她当然来过,所以她才对这里的地形这么了解,可以在此躲藏数日。
不过就算没来过,白音苏尔石塔中的寒殿里有什么,别说凌黛城,整个北元谁人不知。
但现在,沈冽的短刀就在她的脖子上。
尚台金妮不敢说半个字,唯恐她的头颅也成为里面的一颗陈列。
随着夏昭衣先迈入进去,沈冽挟持着尚台金妮也进入。
寒殿里的烛火灯油乃特制,二十四座撑天立地的大木架上各置有十二盏。士兵们每隔一段时间会过来添油,以保这些灯火不灭。
大木架上的头颅全呈放在黑漆描金飞天缠枝纹的大圆盘碗上,一颗一碗,密密麻麻。
夏昭衣也早便知道寒殿里有什么,但她亲自站在这里,亲眼目睹这些,强烈的视觉冲击,让已算久经沙场的她,身体里的怒火依然熊熊烧起,热血翻涌。
“你怕吗?”夏昭衣抬头看着一个左边大木架上,一个双目紧闭的孩童,寒声问尚台金妮。
尚台金妮当然怕,她早便怕得说不出话了。
“我要把你碎尸万段,”夏昭衣回头望入尚台金妮的眼睛,“我要将你切下来的肉,一块块喂到这些头颅口中。”
“不要!!!”尚台金妮惊恐尖叫,“阿梨,你要杀我便杀我,你不能,你不能……”
她没法说下去。
“你有和我讨价还价的余地吗!”夏昭衣忽然厉声道,声音清脆,掷地有声,“你们连小孩子都不放过,小孩子求你不杀,你会饶过他吗!”
尚台金妮吓得缩起脖子,眼泪跌落。
夏昭衣冷冷地收走视线,去不远处的木案上端起一盏灯。
沈冽道:“走。”
他手里的短刀没有离开过尚台金妮的肩膀,他的手极其稳,没有抖过,似不知酸楚。
尚台金妮被锋利的刀刃所迫,不得不跟去。
灯火橘光照着夏昭衣巴掌大的脸蛋,她端详着火光,淡淡道:“这灯油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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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身,她将灯盏递到尚台金妮跟前:“去,将这些木架都烧了。”
“烧,烧了?”
“对,”夏昭衣唇角微扬,似笑非笑,一双眼睛冰冷得让尚台金妮胆寒,“我的族人们是人,不是尚台宇的战利品。我给你两个时辰,你去将他们烧了,最后还剩几颗头颅,我就割你几片肉,喂到他们口中。若是一颗不剩,你就能活。”
尚台金妮愣愣地看着夏昭衣手里的灯盏,顿了顿,她忽然接来:“好,我去烧,我去烧!”
那些大木架上皆有灯盏,尚台金妮踩着木梯上去,慌乱将那些灯盏全部打翻,顾不得飞溅起来的星火烫到皮肤,任灯盏里的灯油四溢。
四周都是千年寒冰,没了灯芯,实在很难烧起。
尚台金妮赶忙又下木梯,去翻箱倒柜,提着装满灯油的小桶,往那些头颅上泼。
折腾许久,第一把火终于烧起。
她又跑去下一个木架,继续放火。
大火越来越凶,渐成势力,尚台金妮欣喜若狂,更加卖力。同时在脑中琢磨,这场大火能否为她借力,反杀了阿梨和沈冽。
她并不觉得自己眼下是贪生怕死的可耻行为,她是在为自己争取。
待第九座木架起火,夏昭衣看向沈冽,低低道:“差不多了。”
沈冽点头:“我这便去。”
“你仔细,半点伤都不许有。”
沈冽轻笑:“遵命。”
沈冽无声离开,去外面放火。
他和夏昭衣足够仁慈,那些被他们伤害的守卫都是一刀致命,没有过多痛苦。
很快,这些守卫们的尸体、旁边的桌椅、地上的毛毡,全部烧起大火,并且火势很快失控。
尚台金妮在里面完全不知,她本身也已被大火包围。
一直到那几桶灯油都没了,她折回到柜子这要再拎时,忽然发现沈冽和夏昭衣不见了。
尚台金妮一愣,起身张望,目光穿过大敞着的石门,这才瞧见外面大火冲天。
尚台金妮立即拔腿往外跑去,浓烟滚滚,实在呛人,她被逼回到寒窟中。
“救命啊!”尚台金妮绝望地哭喊,“救命!救我!”
在她将自己缩成一团时,肩膀骤然被人扯起。
“拿着!”一口清脆的汉语焦急叫道,同时,一块都是水的湿布盖在尚台金妮的脸上,“跟我走!”
尚台金妮忙不迭跟在夏昭衣后面往外跑。
浓烟滚滚,她看不清路,全凭夏昭衣领着。
兜兜转转,绕了好大一圈,跑到一处火势不那么大的廊道角落。
夏昭衣端起一盆水,兜头浇在尚台金妮的头上,冰冷的水激得她大叫。
倒完水后,夏昭衣把空木盆一把塞到她手里。
尚台金妮来不及有任何反应,夏昭衣快速离开。
待尚台金妮从刺骨的冰水里缓过来,周围全是浓烟,她身都看不清,抓起湿哒哒的衣裳捂住口鼻。
“来人啊!救命啊!!”尚台金妮声嘶力竭,尖叫,“来人!!!”
白音苏尔石塔里冲天的火光,很快引起居住在城郊周围的平民们的注意。
没多久,围猎场那边的兵马也赶来了。
尚台金妮还活着。
夏昭衣带她过来的这个角落挑选得很好,避开了今夜的风向,且有洞开在石墙上房的暗窗。
手下们见找了几日的公主竟然在这,第一时间将她救走,送回城中王府。
她那两名同伴,其中一人也侥幸生存,并没有被浓烟呛死。
除了他们二人,整个白音苏尔石塔找不到其他幸存者。
尚台金妮死里逃生,一回王府,就张口大哭。
哭着哭着,她忽然想到什么,一把抹掉眼泪,惊恐叫道:“火是阿梨和沈冽放的,阿梨和沈冽来了!他们就在凌黛城!”
一句话,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尚台宇还在气头上,本不想理她,手下赶来禀报此事,尚台宇将信将疑,让人去将她带来。
尚台金妮的头发被烧了大把,脸上黑黢黢的,短时间内搓不干净,只够换一件衣服。
她一来就扑去尚台宇跟前大哭:“父王,我是被阿梨和沈冽害的!他们两个人就在凌黛城,父王,杀了他们!”
尚台宇垂眸看着尚台金妮,眼睛冰冷。
他之所以最疼爱这个小女儿,是因为觉得这个小女儿跟他最像。
他喜欢这小女儿的神采飞扬和刁蛮跋扈,他也曾年轻气盛,也曾傲得不可一世,他们生来尊贵,生来就拥有践踏万生的资格,不傲不狂,对得起他们身上流淌的纯正血脉吗?
但是现在,这个他所最宠爱的小女儿,样貌没个样貌,气质没个气质,哪有神采飞扬可言,狼狈肮脏,像个流浪汉养大的!
再加上她满口的阿梨和沈冽,尚台宇心烦,忽然一脚踹在她肩膀上,将她踹摔出去。
周围的人惊呆。
“王爷!”
“公主!”
尚台金妮被人扶起,惊诧地看着尚台宇:“父王,您……”
尚台宇爆吼:“你看你像个什么样!!哪有沈冽,哪有阿梨,谁看到了?!如果真的是他们,你现在岂还能活着回到这?单一个阿梨,或一个沈冽,就够你死上一百次,一千次了!你是说,就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从他们两个人手里逃出来?若他们如此好对付,我们的大军会变成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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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台金妮搂着摔疼了的手肘,看着这样凶的父亲,她眉头紧皱,胸腔里面的委屈和怒意迅速扩大。
尚台金妮一把推开仆从,声量同样大:“你说我像什么样?!我是从火海里逃命出来的,我福大命大,我乃有福之人!别人都死了,就我能活!还有阿梨和沈冽,我说是他们就是他们,父王如果信,提前准备,未雨绸缪!父王如果不信,那你就别信!真出事了,有你后悔的!”
尚台金妮转身将身后这些人也推开,暴怒:“都滚,别挡我的路,谁挡我杀谁!我对付不了阿梨和沈冽,我还杀不了你们!”
她大步离开,谁挡骂谁,甚至还动手给了几个仆从耳光。
尚台宇听着她远去的动静,眉眼阴鸷,顿了顿,尚台宇看向王府管家。
王府管家立即上前:“王爷。”
尚台宇冷冷道:“去将忽兰青、忽兰千叫来。”
“是。”
忽兰青和忽兰千来得很快,尚台宇将尚台金妮的话告诉他们,令他们务必在两天里调查出白音苏尔石塔的火灾真相。
二人打算先回家准备,再出发去石塔。
不曾想,刚一到家他们便被告知,他们的侄子忽兰钟,是和尚台金妮一起被从石塔的火海中救出来的幸存者。
二人一喜,立即前去问话。
结果听完忽兰钟的话后,二人咋舌,难以置信。
经一长夜的商议,他们终打算将这个结果告诉尚台宇。
没有阿梨,没有沈冽。
甚至,这场大火是金妮公主自己放的。
这几日金妮公主不肯送忽兰钟他们回来疗伤,三人一直躲在石塔里。
这期间,忽兰钟并没有见到沈冽和阿梨,倒是不止一次听尚台金妮怒声说要杀了他们。
说完这些,忽兰青悄声补充了一句:“王爷,金妮公子还称,为了将来的婚姻大事,她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尚台宇回忆昨夜所见场景,尤其是尚台金妮的手。
她的手起了很多水泡,被火烫伤的。
现在细想,如果火灾严重到要将她的双手都烫坏,那么她的头发,为什么只是乱,而不是被大火烧至蜷曲的地步。
从小,尚台宇就喜欢尚台金妮身上的那股“任性”和“睚眦必报”。
现在去看,这“任性”和“睚眦必报”,是不是有些超过了——
尚台金妮浑浑噩噩,一整夜没有睡好,一直在做噩梦,梦里全是阿梨所说的那些话,要将她的肉一片片割下来,塞到那些头颅的口中。
尚台金妮好几次被吓醒,最后坐在床上哇哇大哭。
没多久,她的乳娘来求见。
乳娘进来后,将尚台金妮身边这些仆妇们支走。
待屋内只剩下她们二人,乳娘将忽兰青和忽兰千两兄弟的调查结论道出。
尚台金妮面无表情,左耳朵听,右耳朵出。
乳娘担心地握着她的手:“公主,王爷若是不信,那便罢了,王爷若是信,那么……”
“那么,他还能杀了我吗?”尚台金妮冷冷道,“我以为父王有多爱我!结果,他根本不信我!我”
乳娘道:“公主,那个阿梨和沈冽,他们真的,真的在凌黛城吗?”
尚台金妮点头:“是。”
她的眼神坚定,语气肯定,不像胡说。
乳娘皱眉:“这倒是也好办,只要能让他们现身,那么公主就能得到清白了。”
尚台金妮却忽然甩开乳娘的手:“谁稀罕这个清白!父王和忽兰家的那帮人爱如何说我,便如何说我!”
“公主!”
“我被阿梨和沈冽胁迫,他们合力欺负我!我大难不死,这是好事!可是父王呢,他是如何待我的?便是寻常人家的小孩,上树摘个果子吃,不慎摔下,都有阿爹阿娘第一时间抱来哄,心疼坏了,结果我的父王,在我死里逃生后,他恨不得我没逃出来,恨不得我死在那儿!”
越说越难受,尚台金妮眼眶泛红。
不过她不准自己哭:“我是草原上最勇敢坚强的姑娘!阿梨和沈冽的魔抓我都逃出来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事能让我再畏惧!”
话是这样说的,但接下去,尚台金妮的日子变得非常难过。
公主府的丫鬟们被减了一半。
管家被换成一个中年男子。
护院和守卫增加了三倍,且都面无表情,完全不遵守尚台金妮的半个命令。
而尚台金妮想要强制出府,在警告无果的情况下,他们真的会对尚台金妮出手,下手非常重。
最后一次,尚台金妮怀疑自己的肋骨被打断了一根。
她疼得在床上一动不动,但无人管她。
硬生生熬了几天,转眼要过年了,尚台金妮忍无可忍,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
她开始磨刀,开始自制暗器,开始琢磨,要如何才能杀了阿梨和沈冽。
磨着磨着,尚台金妮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沈冽和阿梨,他俩这几天去哪了?
他们,真的来过凌黛城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