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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衣服上的血迹,巨大的疼痛才迟钝地蔓延上来,冷山雁紧紧捂着肚子,身体仿佛被一把生了锈的钝刀子一下一下扎着,他的脸色苍白地透明没有一丝血色,手指紧紧扣着门框,剧痛让他像被烈火烧灼的叶子,蜷缩着脊背,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快扶主君进屋!快啊!”白茶跌跌撞撞地爬过来。

周围伺候的下人们也连忙上前搀扶着冷山雁的手,他的手几乎没有温度,阴阴冷冷,像个死人。

下人们都被这样的他吓了一跳,又害怕又担忧,唯恐他现在就在他们身上断了气儿L,一群人赶紧簇拥着将他抬到床上。

“白、白茶、”冷山雁全身发冷,薄冷的嘴唇翕动。

强烈的几乎要将他折断撕裂的痛觉覆盖了他所有的感知,让他疼得连喊一声的力气都没有。

但即便这样,他依然艰难地从众多下人的簇拥中伸出手,发出嘶哑又无力地声音:“去找查芝,去丰家找我祖母……我不信、黛娘她……我不信……”

冷山雁说着不信,理智也一遍一遍告诉他沈黛末绝不可能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死了,但是他的身体,比他的理智更先做出反应,就像是一场出于本能的强烈,一场飞蛾扑火般的自毁,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了。

“……是。”白茶摸了一把脸上的泪,连忙跑了出去。

跑到房门口的时候,正好与匆匆赶来的大夫和助产夫们撞了一个满怀。

白茶来不及解释那么多了,撂下一句:“主君情况危急,你们务必要保她们父女平安,不然娘子回来绝不会饶恕你们。”

然后便马不停蹄地走了。

大夫和助产夫们已经被沈黛末好吃好喝,金奴银仆地养了大半年,就用在她们这一时,自然知道如果保不住孩子她们会得到什么样的惩罚,所以自然提起了一万个小心。

她们推开簇拥在床上的众多仆人,看到流了一大滩血和脸色惨白的冷山雁,着实吓了一跳。

但由不得她们震惊,立马接生的接生,开药续命的开药续命。

“主君这是受了惊吓,情绪波动太大导致的大出血。”

“双胞胎本就难以生产,更何况受了惊吓,必须快点把孩子生出来,不然父女难保。”

助产夫们着急忙慌地去解他的衣裳,摩挲着他的肚子,其中一个人抚上了他的手,鼓励道:“郎君您得用力啊,您需要用力孩子才能尽快生出来、郎……”

助产夫话音一顿,突然攥紧了他的手,惊道:“郎君、您的手这么这么凉?”

“大夫!”助产夫急道,匆忙找出一块大被单,将冷山雁的身体遮挡住。

刚开完一副药的大夫们着急的走了进来,只看见一张惨白的脸,因为疼痛而痉挛着,像被一张快要被揉烂的白纸,白纸上是一双泪眼模糊的狭长的眼,直勾勾地盯着床顶,颤抖地嘴里喃喃的念着什么。

助产夫凑着耳朵上前听,是一声声破碎的黛娘、妻主,他明明疼得那样厉害,他连一般孕夫那样喊叫的力气都没有,却不停地呢喃着沈黛末的名字,好像最虔诚的信徒在濒死前依然吟诵着的经文。

大夫走上前,伸出两根手指微微将他的眼皮撑大,看向他濒临破碎的眼睛。

“郎君的神智已经模糊了,多半是失血导致了。”

“一旦郎君彻底神志不清,晕厥过去,胎儿L会在他的肚子里被活生生逼死的。”

大夫声音比刚才更加沉重严肃,事态比他们想象的更加严重,即刻开始施针补救。

*

而另一方面,白茶跌跌撞撞地朝着外院跑,因为太着急,他连灯笼都来不及提,路上不知道摔了多少跤,脸上、手腕、膝盖上都是血,但他丝毫不敢放慢脚步,心中无比期盼着得到沈黛末还活着的消息。

因为他知道,这是挽救冷山雁的唯一方法。

“开门!快开门!”他高声拍打着落锁的隔绝内外宅院的大门。

这道大门的内外均上了锁,并由内外院专门的管事掌管钥匙。

已是深夜,管事们都应该已经睡去,但白茶没拍两下,很快就将两个管事都叫了过来。

只因刚才院子里那一声声尖锐凄厉的哀报,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突兀,将很多人都惊醒了过来,并且瞬间如病毒一般传染给了大部分下人,不多时,整个内宅都知道了,连外院都风闻了一二。

原本众人还将信将疑,但看到白茶行色匆匆的样子,大多人也都信了,这夜注定不太平。

“白茶,娘子她真的?”管事打听道。

“不管你的事少打听!”白茶恶狠狠的睇了他一眼,不顾规矩,就一个人跑进了外院。

当他找到查芝的时候,查芝也才听到从内院传递出来的‘沈黛末阵亡了的消息’,她还来不及悲痛,紧接着就看着白茶来求证。

白茶一脸懵:“不是先从你们内院里传出来的消息吗?”

白茶急得直砸墙:“我们内宅的男人,没有你们外院传递消息,怎么可能知道娘子在外头的事?”

“那倒是。”查芝道:“可既然如此,你们内宅?”

“……算了,你先别急,我这就去丰家问问,若娘子真的出事了,丰家一定会知道。”查芝急忙套上衣裳就往外走。

“快点去!这件事把公子惊得提前生产,要是让他知道噩耗,那……”白茶又急得哭了起来。

“我这就去、现在就去!你且回去陪着郎君,等我的消息吧。”查芝连鞋子都没穿好,趿拉着就往外跑。

查芝急急忙忙,套了一匹马就走。

白茶不想就这么站在院子里干等着,担心还在难产中的冷山雁,又匆匆跑了回去,这一来一回地折腾,整个宅子都弄得无法安宁,大动静连一直被幽禁在西平居里的楚艳章都惊动了。

“外面出了什么事?”他跟屋外看管他的下人询问。

自从上次的事后,楚艳章原来的仆人全部都被撤走,替换来的下人都是冷山雁精心挑选过的。

他们皆听令于冷山雁,楚艳章非但无法跟外界传递半点消息,每日还会受尽冷山雁的精神折磨。

这些下人受了冷山雁的命令,不会在膳食、衣服这方面亏待他,但是每日都会对楚艳章进行的辱骂和讥讽,言语极尽刁钻刻薄,还会在夜深刻意闹出动静,让他无法入睡,日渐萎靡不振,神情恍惚,好似真如疯了一般。长此以往,即便是楚艳章也受不住这种精神凌迟,身形日渐消瘦,好似一阵风就能将他吹走。

下人隔着门猛砸了一下,砸得门板摇摇欲坠,没好气儿L道:“关你什么事?你一个疯子,就算天塌下来,你也别想出去!”

下人这一砸,仿佛砸在了楚艳章的脸上,他睫毛一颤,幽幽地来到了二楼阁楼之上。

他仅穿着一件惨白的睡袍,形销骨立,看着主屋的方向,似鬼非人地笑了一下,呢喃道:“不告诉我我也猜得到,算算日子,也该他生产的时候了,他难产了……哈哈哈哈哈哈、”

楚艳章放肆大笑着,笑得胸腔震动:“冷山雁你以为你怀了她的孩子,你以为你怀了两个女儿L,你这辈子就能高枕无忧了,哈哈哈哈哈,贱人!毒夫!你承受不住这样的福气!上苍不会总眷顾你的哈哈哈哈、你活该!去死吧!去死吧!”

他疯狂大笑着,清澈无辜的双眼中浮现出扭曲的怨毒,淬毒的汁液不停的从他的眼里流溢出来,爬满了他的脸。

另一边,霞光楼。

孟燕回自然也听到了下人们的议论声,他心急如焚,撑着身子就要去主屋。

丹枫紧咬着唇,拦住了他:“世子,您去那里做什么?”

“我要去找冷山雁问个究竟,我不相信沈黛末就这样死了,她怎么会死了呢?!”孟燕回声音颤抖,语气里藏满了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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