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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盖倒药,以指腹均匀抹开,季辞动作流畅,程音也不敢阻拦——往常她是绝对不可能同意他来?给她涂药的。

那毕竟是脚,受不起季总如此躬亲伺候,且古往今来?脚都被划定为隐私部位。

她确实有点不好?意思。

偏他动作还轻柔,碰触似有若无,指尖所及既痒且麻。

程音努力转移注意力,眼睛盯着药油的成分表——丁香罗勒,樟脑桂叶,无论对于嗅觉还是触觉,都像扎了仙人掌的细茸,带来?轻浅却绵延的刺激。

醺色在她脸上缓缓晕开,倒不是有多害羞,完全出于生理反应。

简直是在上刑!

这场漫长的刑罚,终止于突然响起的门铃。

程音如释重负,一把按住季辞的手?:“是不是鹿雪回来?了,要不我们先下楼吃饭?”

她简直有点花自飘零的模样,眼眶轻红,泪光点点,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怎么她了。

季辞全程没怎么看她,这一抬眼难免呼吸一乱,他起身洗手?:“应该不是,我去?看看。”

今晚有暴雨橙色预警,幼儿园估计会让小孩留宿。这处居所刚搬不久,地段也很隐秘。他想不出会有什么访客。

心中难免警惕。

门铃是可视化的,清晰映照出了叩门者的容貌,乍看之下陌生,仔细分辨后,季辞讶异地认出了故人的脸。

他让那人稍事等?待,先上楼去?接了程音……这个来?客,恐怕需要她共同参与接待。

来?者是林建文。

季辞其实并不确定,程音对她的父亲是什么态度,毕竟他们没有聊过相关话题。

十年前的林音对林建文满怀恨意,不肯与他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后来?她却与他一同移居南方。

再后来?的事,程音绝口不提,季辞单方面调查出的信息,似乎她在读大学之后,就与林建文断了往来?。

他不知道程音是否愿意与此人相见。

季辞开口时十分谨慎,依照十年前的经验,但凡提起让林音回自己家,她就会进入一轮情绪大崩溃。

长大后的程音却连眉毛都没有抬。

“既然都找到了这里,那就见见。”

程音的这句话完全体现?出她超乎寻常的敏锐——她搬家不多久,躲得很彻底,连同组的同事都不知道她的新住址,而今天,是她蛰伏许久、恢复上班的第一天。

林建文怕是守在了她公司的门口,再一路跟车来?到了此地。

他能混入这个安防严密的小区,还摸到正确的门牌号,也算是相当?本事。

之前住在这栋楼的明?星,曾多次在地库遭遇代?拍,看来?小区物业还是有疏漏。

程音在下楼途中,试图思索林建文的来?意——他如此不辞劳苦地绕着北京城寻到她,总不可能是为了与她父女情深。

毕竟他们之间不存在那种东西。

必须承认,她心里更多的是好?奇,有点想知道那个生了她、又扔了他,独自逃往异国的男人,现?在究竟变成什么样子。

大约也不会差,如果上次那位“生于艺术之家”的裴大师真的林霏霏,那么这家人现?在混得还挺风生水起。

等?见了面,程音立刻后悔自己的好?奇心过剩。

林建文哭天抹泪,先诉说这么多年的思念和担心,再回忆当?年小林音的活泼与可爱,最后还痛苦地回忆当?年,直说自己满心悔过,若不是程敏华坚持切割,绝不会闹成那般田地。

说一千道一万:都是别人的错。

程音就不该指望从?他嘴里能说出什么新颖论点,然而老借口正好?能戳到旧伤疤。虽然过去?这么多年,她一直执着地在单方面和程敏华闹矛盾,但林建文没资格说她妈半句坏话。

全世?界数他最不配。

林建文见程音一直面无表情,心情倒比进门时要放松。

他这个女儿从?小暴脾气,有点情绪全都写?在脸上,若要翻脸早就翻了,现?在虽然看不出对他有多友善,至少不像从?前那么敌对。

亲生的还是不一样,他毕竟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我前些年,还托人往台州的学校寄钱,你收到没?”他瞎话张口就来?。

这句不过是个引子,为了引出后一句来?。林建文用手?指潇洒地梳过自己日?渐稀疏的头发?,眼睛滴溜溜望了一圈屋子里的陈设,将目光落在了始终不发?一言的季辞身上。

“小季啊,当?年哪想得到,你能这么有出息,这房子买下来?得不少钱吧?有按揭要还吗?”

季辞不语,眉心微微收拢。

“嘿呀,瞧我问的,季总买房肯定全款!”

林建文笑得见牙不见眼,牙龈由于营养缺失,萎缩出一个个黑色小三角,远看像魔鬼口中的对排的锯齿。

程音忽然涌起一股极强的耻辱感,她太了解林建文,几乎能猜到他下一句要说什么。

还能说什么?永远在赌,永远缺钱,赌徒是没有人格尊严可言的。

就算十年不曾见面,当?年像扔旧家具一样将她丢弃,也能毫无心理障碍地厚着脸皮出现?,和她谈钱。

林建文却根本没打?算和她谈,他的笑模样完全做给季总看。

“你俩现?在,还在一起呢?”

且不说二?人同居事实确凿,端看他俩之间的化学反应,他这情场老手?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更别提季辞对程音那过于明?显的保护姿态。

林建文越看越得意。

“我这闺女,十几岁就跟了你,那会儿可还未成年啊,我老早看你小伙儿有前途,干脆睁一眼闭一眼,怎么样,老泰山够意思吧?”

程音若不是坐着轮椅,恐怕已?经跳了起来?。

这老不修在说什么?还是说,在威胁什么?他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她刚一直起腰,还没开口说话,便觉季辞往她肩膀落下一只手?,轻轻的安抚意味。

“林叔,”一直沉默观察的男人,终于说出林建文进门后的第一句话,“外面天气不错,不如出去?边走边聊?”

初夏的北京,今日?天气预报说降水概率80%,外面正大风卷着垂杨柳,似摇滚歌星疯狂甩着长发?,不知哪里看出的“天气不错”。

然而林建文定定看着季辞,这个曾经借宿于他家的年轻人。

当?初不过是个青葱少年,如今已?经是成熟男人了,久居高位使他的眼神充满压迫感,鬓边微微的灰调和眉间淡淡的倦意,让他无需多言便有掌控者的气势。

他笑着说天气不错,天气就不错,你只能附和。

林建文面对他时,有一种被正值壮年的头狼盯住了咽喉的战栗。

狼王现?在要从?领地将他驱逐,他只能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