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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音沉默。

“我有数。照我说的去办。”

她挂了电话,直接奔向了主宴会?厅。

主厅宾客并不知道,那厢觥筹交错、歌舞升平之际,这?厢在进行一场气?氛紧绷的采访。

一打照面季辞就看出?来?,这?位记者先生?铁面无情,不好商量,绝不是?那种为了讹诈而想做个大新闻的无良自媒体。

一个理想主义者。

他来?自一家本地大社,在传统新闻逐渐式微的时代,将新媒体渠道做得?有声有色,关注者众多,尤其在社会?新闻领域很有影响力?。

换句话说,柳世一贯采用的“买断新闻稿”的方式,在这?里根本行不通。

季辞没有判断错,这?场声誉事件已经酿成,无可避免,只能尽量减轻负面影响。

所以他还是?走?了正门,摈退了所有安保,选择直面记者的质问。

问题很犀利,记者先生?显然提前做过功课,知道明珠二号只拿到了条件上市批复,不应大规模使用。

“柳世高层对此知情吗?”他问。

季辞看了眼“爆料者”,外强中干的保育员阿姨,见到他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明白,显然不是?主事者。

受害人小女?孩,围着柔软的法兰绒毛毯,喝着温热的可可饮料,一只手抱紧毛绒小熊,另一只手抓着程音不放。

旁边还有个衣着光鲜的中年女?性,大概是?柳世的后勤员工,正满脸心疼,给?小女?孩轻轻梳理打结的头发。

程音很靠得?住,一切安排得?妥妥当当,这?画面堪称温馨,不惧登上任何一个新闻头条。

季辞看向记者:“在昨天之前,我并不知情。”

程音敏锐地发现,他使用的人称代词是?“我”。

将公司行为降格为个人行为,这?是?大部分舆论危机应对会?采用的方式。

但一般人会?找个基层员工背锅,或者干脆就是?临时工,后续处理也很简单,直接开了便是?。

很少有公司刑直接上大夫,让高管出?来?顶雷。

记者也明显愣了一下,可能没想到他主动递来?把柄:“所以这?方面的业务,是?归您分管?”

季辞:“是?。”

不是?吧!

程音在心里大喊。

研发根本不归你管!虽然目前营销职能在你,但是?队伍和文化都还是?柳亚斌留下的老一套。

尤其是?队伍,冷静下来?一想,这?件事的知情者没几个——她和季辞肯定不会?对外说,漏出?风声的只能是?周长明或吴双宁。

按照程音的猜测,周长明的概率更?大,事情是?他干的,这?时候不甩锅,直接砸下来?他也吃不消。

她唯一不明白的一点,柳亚斌让小弟捅出?这?件事,到底谁能得?到好处?

公司股价受损,太子难道不受影响?年底他柳亚斌还能多分红?

记者的下一个问题,立刻解答了程音的疑惑。

“季总,您一直负责研发,对明珠二号的情况应该比任何人都了解。它真的像传言所说,会?有严重的副作用吗?”

季辞的回答毫不闪避:“不能说完全没有,研发过程中确实发现了相关可能性。有条件上市的意?思,就是?需要做出?严格的评估,谨慎控制适用范围。”

“所以,您也认为,公司向全国的福利院捐赠明珠二号,并不安全合规。”

季辞看了眼蜷在尹春晓怀中睡着的小女?孩,低低叹了一声。

“对,不安全,不建议使用。”

后续公司会?如何安排药品回收,并给?广大病童重新进行医学评估,季辞做了大致的回应。

可能是?受到他稳定情绪和理性态度的感染,记者逐渐不再那么咄咄逼人。

程音能觉察到,他的意?图已从“搞个大新闻”降格成了“搞个新闻”。

从头到尾,季辞的判断和尺度,都把握得?极好。

最小程度引爆舆论,他以实际行动给?程音上了教科书般的一课。

无论何时何地,在何科目,他都是?她见过最好的老师。

但她心中的愤懑,并未因此消弭于无形——局是?柳亚斌设的,这?已经没有任何悬念,因为它显然是?为季辞精心打造。

以他的人格,面对大是?大非问题,绝对不可能给?出?一个含糊的答案。

柳亚斌在挖坑的时候就知道,哪怕明知道前方是?悬崖,季辞也会?毫不犹豫地跳下去。

宴会?尚未结束,已有耳报神身手敏捷,向柳石裕通报了这?场舆论风波。

老头满脸秋霜。

柳世以慈善而闻名,十分在意?社会?形象,在福利院问题上留下污点,伤害到的不仅是?股价。

柳亚斌百般鄙夷:“就他清高,还开上记者会?了,私下解决不成吗?这?害得?不是?我,是?整个公司!”

贼喊捉贼,太子有一手。

然而大部分人根本不通其中关窍,他们只知道,这?事符合季总一贯的做派,也符合他打击东宫的意?图。

或许只有喜读史书之人,才会?做个反向思考——

宫斗中掐死?个把亲生?骨肉,根本不算太阳下的新鲜事,自己捅自己一刀,又?算得?了什?么?

谁失了圣心,谁才是?吃亏的那个。

夜半,程音翻覆难眠,隔壁床的富婆姐也在两面摊煎饼。

“你说,我能不能收养花花?”她猛然坐起。

这?个苗头程音是?早看出?来?了,小女?孩长得?可爱,乖巧亲人,见谁都叫妈,害怕被抛弃——眼睛还不大看得?见,除非铁石心肠,逮住谁谁母爱爆棚。

程音言语冷淡:“这?可不比养猫,养了,就丢不下了。”

尹春晓调转矛头:“你这?个人,儿女?心太淡,女?儿扔在幼儿园,从来?不见你跟她视频。”

程音面无表情:“她也有手机,要是?想我,会?主动打来?。”

不打来?就是?不想,没有分离焦虑是?好事,以免承受不了突如其来?的分离。

尹春晓嘴里念着花花,逐渐沉入了睡眠,程音却始终睡不着,她还在想今天发生?的事。

富贵人家的争斗,和普通人确实不太一样,处处透着艰险。

不知季辞接下来?要怎么弥补……

程音迷迷糊糊,思绪不知在哪个虚空游荡,突然被枕下的手机拽回了精神。

眯眼看了看屏幕,程音倏然清醒,季辞打她的电话,在凌晨一点?

她立刻接通,听筒里起初没有人声,只有时轻时重紊乱的呼吸——像病重之人在艰难挣扎。

程音一凛,听到他声音嘶哑,急促地唤了声“知知,来?”。

随后电话里传来?了重物坠地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