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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个地方距离吉林卫近一千里,中间还有巨大的辽泽所阻碍,算上绕路的距离,差不多近一千五百里路程。

每日五十里的速度,即便朱棣得知消息来援,也起码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通晓一切的朱高煦抬头,与张纯那充满希望的眼神对视。

他清楚,张纯以为只要守十五天就足够,不止是他,许多人也是这么想的。

朱高煦本想告诉他们真实的情况,可他转念一想,或许这样的期待反而能让吉林城守的更久些。

“不过万人入寇罢了,我们没粮食,他们也不多,撑到他们走就好……”

朱高煦自我安慰着,同时将文册递回给了张纯,自己端起已经凉了许多的汤饭大口吃了起来。

那拳头大小的羊肉,也被他用随身的割肉刀给切割吃了下去。

味道不是很好吃,但足够填饱肚子。

“稍许你选一千女真人和二百兄弟随我上哈达岭山,兀良哈若是在这鸡西堡吃了亏,他必然要想着翻过哈达岭山,从背后夹击我们。”

“是!”

朱高煦吩咐,张纯也咧着嘴应下。

见他应下,朱高煦眼神示意旁边那群缩在女墙背后的女真人:“让人从府库里取些粗布,给他们发身衣裳。”

“额……是。”张纯有些不乐意,但还是应下了。

熟知他为人的朱高煦见状也不再多说什么,摆手示意他去把自己交代的事情都给办了。

张纯作揖退下,不多时就选出了千余名二十四部女真男人和二百渤海军。

带着他们,朱高煦沿着小路上了哈达岭。

哈达岭虽然并不高大,但坡度大,土壤多,即便干燥的情况下也很容易打滑,更别说这随时下雨的四月了。

虽然这几日没有下雨,但上山的路上还是有些泥泞。

便是朱高煦自己,走起来也多少有些吃力,倒是他回头看了看队伍,不管是渤海军还是那一千女真人,他们都健步如飞,即便背上背负甲胄与工具,却依旧谈笑着赶路。

这样的山地行军,倒是让朱高煦那焦虑的心情放松不少。

带着他们,朱高煦花费了半个时辰才终于登顶,可见哈达岭山的攀爬难度并不算低。

虽然临近鸡西堡这段山岭不算高,但也足够常年在漠东草原上的兀良哈喝一壶了。

朱高煦不相信他们能穿着甲胄攀爬哈达岭,更不相信在攀爬过后他们还有力气和渤海军交手。

不过虽然蒙古人爬山不行,但他们可以一段段的爬,爬一段休息一段,以此来保存体力。

因此,朱高煦得做好万全的准备。

上了哈达岭后,他先是观察了一下地形,然后才开始指挥张纯他们砍伐树木。

在这个时代的吉林,所有山林之中的树木大多都是生长六七丈高,人腰宽的大树。

这样的树木砍倒之后削干净枝树冠,而后将它滚到两颗大树背后卡住,继而用锄头把土刨到树干后。

待填平之后,再度滚下一棵光秃秃的树干,又再度用土堆平。

如此一点点的垒砌,很快就垒出了一排排高丈许的平台。

直至黄昏,朱高煦带着人在哈达岭西边的山坡上弄出了几十个这样的平台,并让人用修剪的枝干敲成一堵木墙,只留下可以射箭的孔洞。

如此一来,这几十个木垒土砌的平台就可以充当几十个箭楼,居高临下的对试图想从西坡上来的兀良哈兵马放箭。

不仅如此,为了不给兀良哈人留掩体,朱高煦带人将木台之下三十步的树木全部砍伐锯断,将一段段重达百斤的树墩放置在平台上,以作檑木使用。

待天色彻底暗下,朱高煦终于带人完成了一切。

六十二个木台呈扇形在西坡一里余长的半山腰上散开,借助地势,只需要一千人就能挡住上万人的进攻。

“你和二百兄弟带着四百扈从留守这里,我回去后叫人背粮食上山,你记得让他们自己给木台搭个棚子,未来二十天,您们都得驻守在这里了,没有我的军令不得下山。”

“您放心!”

做完了一切,点着火把的朱高煦与张纯交代着,此刻他们脸上都是泥点子,但没有谁笑话谁。

稍许,朱高煦带人摸黑点着火把下山,等他下山回到鸡西堡时,鸡西堡的肉香味也开始飘来。

所有人都咽着口水,但他们也知道羊肉不是他们每天都能吃到的。

朱高煦叫人找来了林粟,让他派五百扈从背负铁锅和烹煮好的十头羊,以及二百石米上了哈达岭。

由于回来时朱高煦他们将山路扩宽了些,因此背负这些东西上去并不是难事。

晚饭过后,许多人都疲惫睡下,一日夜的构筑城防,已经让鸡西堡的城防足够坚固。

现在的众人只想躺下,安静的休息一会儿。

当然,也有不少人想到了接下来的大战,不由的躲在角落啜泣。

这样的人,多半是南边来的那六百多军户。

他们之中许多人在此前都生活在承平的山东腹地,如今刚刚迁移到吉林卫这样的穷乡僻壤,就遭遇了战事,不知道还能活几天。

这样的压力下,许多人想要哭倒也正常。

相比较下,早就来到吉林卫的其它军户与兵卒,还有那生活更为艰苦的女真人们反倒是很坦然。

在关外生活的人,从不讲究什么未来,毕竟他们连明天有没有饭吃都保证不了,更何谈理想?

站在箭楼上,朱高煦看着他们,心里百感交集。

军队承平容易被击垮,但民族承平就容易被征服。

一个王朝的结果如何,需要看的都是它的政治走向。

如今的大明朝还维持着朱元璋的政治理念,既不主动出兵,但积极平叛,不耗费钱粮,但也不吝啬钱粮。

古往今来,能像老朱这样一边打一边富裕的时期,也只有唐太宗李世民的贞观之治了,哪怕是朱棣的永乐之治,也不过是在征战的同时,勉强维持着洪武年间的经济情况。

若是历史上没有靖难之役,而是直接过渡到自家老爹,恐怕大明朝会出现在一个洪永盛世,而非那所谓的永乐之治。

当然,不管是洪武之治还是永乐之治,总归比那掺了水分的仁宣之治要好得多得多。

朱高煦在冬季的时候按照吉林城的人口增长来推算过,如果永乐年间的人口是六千万,那到宣德元年,大明朝起码应该有八千人口,到了正统元年应该有九千余万。

哪怕丢弃了交趾,也应该保持在八千万左右的人口。

这样多的人口,本该可以用来开疆拓土,可朱瞻基却选择了缩边。

“好圣孙……”

朱高煦呢喃着这三个字,脸上露出嗤笑。

这大明朝,只有由他来接手,才能渡过封建王朝八十年开始土地兼并的难关,才能让洪武与永乐成为盛世的基础。

盛世,就得在他朱高煦的手上开创。

区区一个兀良哈,又能耐他如何!

眺望北方,朱高煦似乎已经看到了兀良哈的营垒,但他有底气将兀良哈挡在鸡西堡的城下。

“额啊!!!”

朱高煦还在眺望,可北边却已经成了一副人间炼狱。

许多不愿意南下的中小部落被哈剌兀带兵沦陷,女人被抓来发泄兽欲,高于马车的男人被杀死,所有娃娃被充作奴隶。

大火从嫩江南岸一直往吉林城蔓延,除了少量石堡,其余寨堡不管是有人还是没人,都被大火焚烧一空。

火光照亮了天空,在被焚毁寨堡的不远处,兀良哈人搭起了帐篷。

最底层的兀良哈人正在屠宰抢来的牛羊作为食物,高兴的在篝火堆旁舞蹈。

中层的军官和高层的台吉们则是抓来了不少女人,不管漂不漂亮,他们将这些海西女真女人压在身下,肆意发泄着兽欲。

在营地最大的帐篷里,哈剌兀与其它兀良哈贵族一样,身下躺着一个年纪尚小的女真人。

她已经麻木,但哈剌兀不管不顾。

靡靡之音传出帐外,但帐外却跪着一个千户:“托温、弗思木、弗提斤、考郎古、乞列迷、莽吉塔……”

“这些城池都在守城,我们的人没有攻城,只是烧毁了他们田地里的粮食。”

“前军的哨骑已经打探了消息,我们距离吉林城还有五十里,明天黄昏时分就能抵达。”

“不过吉林城被哈达岭和松花江包围,想要进入吉林湾,必须先攻陷卡在松花江和哈达岭的鸡西堡。”

这千户汇报着自己探查而来的情报,不多时帐内的靡靡之音中也传来了哈剌兀的声音:

“不过是一个石堡,不用在意,等我明天看到了它的模样,它就会臣服在我的脚下。”

“去,传令所有人,明天出发,在黄昏前抵达鸡西堡。”

“是!”千户点头应下,随后离开了帐篷前。

这一夜,所有兀良哈人都在狂欢,但他们都知道,拿下吉林城才是他们此行最大的狂欢……